五柳道长将铜片推在娇娘面前:“娇主请看。”
娇娘低下头正要细看,五柳道长忽然袖子一拢又将铜片揽回自己面前,嗦了嗦牙花道:“忘记娇主看不懂了。”
他笑呵呵道:“娇主以为,对于凡人来说,什么是存在?”
娇娘道:“生就是存在。”
五柳道长道:“存在不仅仅是在功德簿上的一笔,也是在凡人心中的牵挂。一个人纵使死了,可是只要有人记得他,他就存在着。可若是一个人还活着,却被所有人遗忘,那他也就不存在了。”
娇娘道:“道长的意思是?”
五柳道长道:“娇主所要找的这个人,明明活着,可是与这个世界的牵绊已经消失了。若非娇主执念,恐怕我也不能沿着这个机会训到这个人。只是此人身上的命运无法计算,功过更不敢言说。”
娇娘追问道:“道长可否为我卜算,他身在何方又要去何处?”
五柳道长将铜片收起,原本放在自己面前的玉净瓶重新推回到娇娘面前,轻声道:“娇主所算的,小道算不出来。”
娇娘客气道:“我还有……”
“不是这个意思,”五柳道长打断她的话:“我向来卜算,仗着的是上天给一口饭吃。一不敢过分泄露天机,二不敢为人逆天改命,不过是插科打诨一小丑。如今娇主所要卜算的,仿佛被云雾遮盖什么都算不出来,若非天意如此,便是此人心意已决于这世间告别,娇主何必执着?”
他说完这句话,还是好心道:“娇主是有大能耐的人,我在云州市多年也是在娇主庇护之下。若是我当真能为,断不会推拒。”
娇娘并没有收起玉净瓶,只是起身道:“道长肯为我算上一卦,就是我的机缘。既然如此,我也不多强求,这玉净瓶是我给道长的一点心意,与是否算出什么是否破除迷津都没有关系。我先告辞了。”
五柳道长送她到门口,忽然开口道:“娇主若是当真放不下,只管往北找去。”
娇娘猛地回头看向五柳,末了深深屈膝道:“谢道长。”
五柳道长侧身避过:“世间的命运并非一开始就注定,在方寸之地总可转圜。娇主若是执意不肯放下,往后前程迷蒙,您自珍重吧。”
娇娘再三谢过,这才离去。
五柳道长站在门口,身影依稀如一道残烛摇曳。然而娇娘并未回头,看得见他脸上显而易见的担忧。
她出门与乐遥传了一句话,说了一个大概,这边启程往北而去。
从云州市往北,有很长的一段路,白翊一个凡人究竟如何走过,娇娘并没有猜测出来。她只是一个鬼魂,算不出来她的心上人到底在何方,只能像是没头苍蝇似的乱找,一直往北去,直到最北的地方——幽冥。
也许,白翊真的去幽冥了。
或者是他身上的地君白玉珩,需要回到自己的地方,重新找回失落的神格。
娇娘此时直接纵身往幽冥而去,只盼着能在白翊到达幽冥之前拦住他。若是他肯和自己回来,若是——
娇娘此刻也只知道自己的想法不切实际,仍旧不肯放弃,只觉头顶阳光变化为星辰,月亮坠落大地,她终于看见万里飘雪的更北,看见终年的寒冰和头顶永无白昼的黑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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