矮小的土房就那么一个屋梁,女人荡悠悠在半空之中,露出一双绣工精美却早已断了线头的粉色鸳鸯绣花鞋。
娇娘仰头望去,喉头哽咽了一下,感觉灰尘落下来眯了眼睛便抬手擦了一下。奇怪的是,她一点都不害怕,反而手脚并用爬到炕上去翻出来一本发黄的旧书,翻到那女人常看的那一页上,朗声道:“娘,我再给你读一次书吧。”
她虽然看着,但是目光却不在上面,口中流利如读了千百遍似的:“……必树吾墓上以梓,令可以为器;而抉吾眼县吴东门之上,以观越寇之入灭吴也。”
此乃《伍子胥列传》中伍子胥留给人间的最后一句话,娇娘读完这一句将书连同柜子桌子推到女子脚下,火石一碰点燃了其中厚重书籍。火舌缠绕在绣花鞋上,转瞬之间吞噬了麻布裙摆。
娇娘起身看了一眼窗外早就封了的连天白雪,取了雪斗笠裹在身上,又拎了四个炊饼揣在怀里出了门去,一眼不曾回看。
沿着小路走上两日便到了伶仃道。
这条官道本该是黄沙压实,现在却已经被冰雪覆盖。道路两侧偶尔有人路过也都是形单影只的赶路,富贵人家一般都不会挑在这种季节出门。
幸好娇娘围了雪斗笠,整个人看不出男女,又无结伴之人,只被当作着急赶路的过客,不曾遇见什么危险。然而伶仃道太过遥长,娇娘大约走了一个月左右时间才见到了徐玉山,路上还路过了一个已经开始预备过年的小村庄,买了一双鞋。
这山已经封了,满是大雪,杳无人迹。
娇娘没有回头路,咬了咬牙还是沿着一处雪薄一些的地方往上趟过去。
咯吱咯吱,只有鞋踩在雪里发出的声音当做她的唯一陪伴,然而北风朔寒吹在她的脸上像是刀子划得生疼,而她紧紧抿着唇往上攀爬去,路过山洞时就歇一歇避避风雪。身上的炊饼早就吃完了,买鞋的时候顺道买了几张做添头。
娇娘一边用牙撕咬着冻得跟石头似的都冰牙的饼,一边背靠着山洞的一边盯着洞口的位置谨防有什么危险发生。
幸好冬日里野兽大都隐匿起来,蛇类也都冬眠,只要走的小心些也能从徐玉山爬过去。等过了徐玉山,到了云州城,大约就能打听到姜龄的消息,若是没有,没准儿就到到了春天,路也能好走一些。
这处山洞干燥整洁,中间还有一堆灰烬未曾被清扫,想必也有猎人在此落脚过。
她稍微放了些心,却忽然听闻外面一阵大风吹过,邪性得很,卷的枝叶簌簌作响,雪随风刮起一阵雪雾。不知怎的,她的心忽然剧烈的跳动了起来,像是这山洞之外藏着什么可怖的东西,叫她慢慢向着山洞更深处躲藏过去……
谢娇娘忽然睁开眼睛看着眼前幽深的夜晚,不知为何整个灵魂都在颤抖。
她早就是鬼魂了,本就无梦可做,怎么会忽然想起这从前的许多事情。
她慢慢靠在床头打开手机,背景就是她趁着白翊忽然看向自己的时候偷拍的。屏幕上的白翊眉眼中似有春风,有着不曾被世事繁杂吞没的少年意气,而他眼中只看向自己,温柔到让人恨不得就此淹没在其中。
谢娇娘想,大约是之前和冷仲秋提起这件事情,所以才会想起来从前这些事情吧。
她的状态稍微好了一些,赤着脚下了床往屋外面走,正见乐遥站在走廊尽头打电话说着什么,而他看见自己的时候笑着打了个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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