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莹的讲述并未停止,唐元的神色也越来越郑重。
——我后来常常做噩梦,师姐前一刻还温柔关心的看着我,下一刻就变成了一具尸体,于是我越来越害怕师弟,甚至师弟对我笑我都害怕。
——所以父亲让我和师弟结成道侣时我抗拒极了,心中就是觉得即使什么都不要了,也不能同意这件事,于是就离开了水寒门。
——可笑的是,三年后,师弟以叛门罪被逐出了水寒门,但具体哪里背叛了却谁也不知道,我想肯定是大师兄和师姐的事情有隐情,父亲查出来了,但为了水寒门的形象没有外传。
——因此我更怨恨父亲了,他明明可以查出来真相,却在当初对我那么决绝,我不同意结合就要将我逐出门派,我想他一定会后悔的,我希望他为他的行为后悔。
——后来水寒门被各个门派围攻,父亲派人给我送来了一个荷包,想也知道是求救,我怨恨他这个时候才想起我,怨恨他当年逐我时的决绝,为了报复,我没有打开看。
水莹说这话时,唐元的视线落在了她手中的蓝色荷包上。
看来现在是看了,看来是看的太晚。
——可我没想到,水寒门会被灭门,我知道这件事后,说不上来是痛快还是痛苦,就更不愿意看那个荷包里是什么了。
——我找到了喜欢的人,我们结成了道侣,北州所有门派都覆灭了,只有青门和夜门存在,我就对水寒门的覆灭没什么感觉了。
——修行者本就亲缘淡泊,本就该一往无前,我和我的道侣一起加入了夜门,我们性格互补,是很好的搭档,在夜门也受到了公子的赏识,有着足够的修行资源。
——我以为之后就是漫漫仙途了,水寒门和逼迫我的父亲只会成为遥远的记忆。
——这次过雾山,也是为了完成公子交代的任务,我以为我已经忘记了,不在乎了,可是我看到了那个鬼身上的东西,虽然它们都是黑漆漆的,但是有一个腰上多出来了一圈黑东西,看着就像一个带着装饰的玉带。
——它来堵我,我离它很近,我不会看错的,那个形状我太熟悉了。
——那是父亲的玉带,只有父亲的玉带是那样的形状,即使只剩下黑色的轮廓我也能认出来,他是我父亲。
水莹说这话时,眼中的泪一直在打转,却拼命忍着没有落下来。
她茫然的朝迷林中看去,那些黑色的鬼影太相似,叫她又认不出哪个是父亲了。
水莹压了压心中的难过,继续讲道:——我越想越无法忍受,父亲当年到底经历了什么,他到底想对我说什么,即使是求救的话,我也想看一看。
当真的意识到亲人的死亡,真的意识到再说一句话都是奢望,她是那么想看一看当年不屑打开的荷包,想看看这个贴身放了二三十年的荷包。….
里面到底说了什么。
——所以我打开看了。
水莹说到这,传音断了,她太想哭了,可是在这危险重重的迷林里,严苛的规则束缚着她,让她连哽咽都不敢。
爹,我好想哭一下啊。
眼看水莹再讲不下去,唐元对着水莹伸出了手,试探着去碰那个荷包。
水莹侧头愣愣看了他一眼,咬了咬嘴唇,苍白纤细的指尖微微放松,唐元见此便加了一点力气,将荷包接了过来。
打开荷包后,能看见一张泛黄的纸条,折叠的很工整。
唐元接着把纸条打开,便发现那根本不是水莹所想象的道歉或者求救信。
【正清自废后,为父卜算水寒门未来,得三十二字真言】
这是第一行,至于正清,应该就是水莹口中的大师兄吧
,接下来就是排列整齐的四行字,想来应该是卜算内容:
苍天不佑,十死无生,
流水莹莹,不寒而活。
阴阳数载,或可重逢,
听尔言安,别后往生。
唐元愣住了,他的瞳孔猛地收缩,又微微扩大,惊疑不定,视线落在了最后八个字上。
这封不知算不算信的东西到此戛然而止,水轻尘没有多说一句话,没有解释,没有求救,可他所有的感情,全在那三十二个字里。
在那十死无生的预言里,只有「水莹」这两个字,后面有一条活路。
唐元知道卜算之术的神奇,知道有能测算吉凶的人,却从未想过有能算出这般具体警示的人。
他想起了水莹的那句话:父亲一向温和,而且精通易经八卦,擅长推测吉凶,他从来没有做过错误的决定,我一直很崇拜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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