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康实在是想不到,在萧峰如此粗犷、沧桑的外表之下,竟然隐藏着如此娇嫩的容颜。显然萧大侠对此也是无所适从、手足无措。
阿康絕沒想過会见到一个多情公子版的大俠蕭峰。平日里只覺得他生得濃眉大眼,此時才發現,許是之前濃密的胡子擋住了風吹日晒,如今刮去胡須的面皮,竟分外白晳細致。高挺的鼻子、俊逸的唇形此时也都突显了出来,这效果比易容还叫人饱受视觉冲击。
阿康以手档额、低头强掩住笑意。乐儿认出来的是萧峰,开心的很。虽然小嘴里此时塞满了包子,整个脸都鼓鼓的,说不出话来;一双眼睛瞪得晶亮亮的,小手还直拍巴掌,看来很是喜欢萧峰这身打扮。
阿康早给乐儿换了寻常孩子的衣服,戴顶小帽遮了他的小光头。阿康自己之前一直是穿着白衣的,自是为了马大元故去、因而戴孝。如今为了不招人眼,阿康也换上了平常妇人的打扮,一身浅绿的衣裙,缀着嫩黄的碎花,倒与这初春的节气很是应景。如此一来,即便阿康脸上仍带病容、稍显憔悴,可落在旁人眼里,却是一幅俊男美女娇儿、其乐融融的画面。可偏偏有人不识好歹,非要在这美卷上横扫一抹子黑。就听一个流里流气的声音颤巍巍的拐进来:
“哎呦,美人——可是疼死我的心肝肉喽,快跟爷家去……”
萧峰一听这等无耻言语,立时回身,抢先一步挡在阿康、乐儿身前。哪知却见一个肉囊七扭八歪的滚过来,一把抱住萧峰,涎着脸道,“好俊俏的小郎君!芳龄几何啊?快跟小爷我家去,让爷好好疼疼你……”一扯,没动;再扯,还没动。这位肉爷摇着“俊俏小郎君”的手臂道,“别害羞嘛……要不你来疼爷也行。”
见惯了这出戏码的,如跑堂的伙计、用早饭的熟客,早就处变不惊了。就听邻桌的人跟小二嘀咕道:“这刘老员外家的六少爷又出来丢人现眼了。还不快去请个差爷过来!”小二见掌柜的使眼色,丢下碗盘,一溜烟的跑了出去。
没见过这场面的萧峰,已然懵了。旁边桌上有个不起眼的中年汉子,见萧峰这副傻相,已是乐得趴在桌子上了。萧峰才明白,敢情这肉球是来调/戏他萧峰的!萧峰一琢磨过来,立时被恶心的一激灵,抖手就把那位给扔了出去。
一来萧峰不想惹事,二来这色胚确无半点武功,所以萧峰这一下并未用上内劲。也是这色鬼皮糙肉厚,又或是色胆包天,竟一点事也没有,一打滚爬了起来,又要扑上来歪缠。萧峰强忍着,方没一巴掌拍死他。见他又要上来,一时语急,竟喝了句:“你不要过来!”
阿康顿觉一脑门子的汗:怎么如此威猛的大汉,遭遇性/骚/扰的时候,台词竟然如此经典!
一屋子的人听了这一句都忍不住笑喷了,喷粥的喷粥、呛茶的呛茶。倒不是说这里的人都没公道正义之心,只是大家都觉得萧峰如此高大,应该不会吃亏,倒有了看戏的心情。
阿康被这一屋子的人笑得义愤填膺。正巧她们坐的临近店门口,门口正摆了个炸油条油饼的摊子。这油锅一点火就是一个来时辰,热劲大得很。卖油条的多是备了三、四双三尺多长的筷子,倒着班用,免得烫手。此时正有两双长箸和着刚夹出来的油条,插在一旁的竹篮里正沥着热油。阿康两步过去,抽了一双筷子在手里,冲着那复又缠将上来的色胚,兜头盖脸的一顿抽。那肉球六少躲闪不及,很是挨了几下,幸好这时天气尚寒,衣服颇厚,除了手上被烫了几道,脸上挨了几记,倒也伤的不重。他连蹦带跳,窜到一边,搓着手骂道:“哪里来的恶婆娘!小郎君,你家里有这等泼货,实是苦了你了。今后有小爷我护着你……”
“啪——”阿康一个海碗冲那六少的大饼脸招呼过去,六少一缩头,碗正碎在他身后的墙上,飞迸的碎瓷片子立时给他脖子、脸上填了几条血道子。
阿康折腾这几下,把她自己也累了个够呛,扶着桌子直喘。那六少被碎瓷片剐得鬼喊鬼喊,又要爆脏口。阿康娇喝道:“你再敢胡言乱语,惹我姐弟,我兄弟发起火来,一掌拍死你!”
那六少见机颇快,立刻接道,“大姨子消消气……”
阿康一抡长箸,在桌面上用力一拍,“还敢浑说!”吓得那六少立时缩了脖子,不敢吭声。阿康厉声道:“你再敢多说一字、上前半步,我就把你串到这筷子上做糖葫芦!”
这色胆包天的六少还真被如此彪悍的阿康给震住了。阿康趁这个工夫,拉起乐儿,扯过萧峰,匆忙走了出来。刚刚笑趴在桌上的中年汉子,背起阿康放在桌上的行囊,一路跟着出来,一边笑道:“夫人的兄弟好相貌,好福气呀。”
阿康回头瞪他一眼,道:“您老要是想跟我们同路,就别再提这个取笑了。烦劳您快去把车马赶过来,我们这就上路。”那人连连称是,将行李拎到马车上去。
萧峰看那中年人的背影颇有几分眼熟,奇道:“这是何人?”
阿康忙跟他解释:“我想你如此打扮,再去驾车,倒惹人注意。正巧那日听小二说起,这位李大叔也是往辽东去的,盘缠不是很够,又想省些脚程。我便请他帮忙赶车,也算两厢便宜。”
萧峰又看了看那位“李大叔”的身形、步法,心中暗想:康夫人到底是个女流,又不识武功,于江湖中事,还是知之甚少。这位“李大叔”的身法,和她那位“金兰姐妹”倒颇相似。
萧峰扶阿康、乐儿母子上车,他自己跨上的卢,“李大叔”扬鞭驱车,一行人向北疾行。中间偶有小憩,乐儿趴到萧峰耳边悄声道:“妈妈又在给你做新衣服啦,你欢喜不欢喜?”
萧峰猜想阿康定是为了早上那场闹腾而自责,故而另作衣服。萧峰虽说也觉得那场烦扰来的莫名其妙,但他本就是个洒脱之人,倒也没把那事放在心上。如今见阿康为他如此操劳,很是过意不去;有心开解她几句,却又不知该从何说起。
这一日行到傍晚,却是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只得露宿荒郊。萧峰在路旁林中寻一避风所在,生起篝火、又以树枝支起一个吊架。“李大叔”拿了个大竹筒,自一旁的溪流中取得一大竹筒水,挂在火上煮了。萧峰却领着乐儿,在溪边叉鱼捉蟹。
阿康往早先塞好米和腊肉的竹筒里灌上水,便把整个竹筒子丢到火堆里去烧。然后把做了一半的针线活从车上拿了下来,就着火光,又忙了起来。之前车上颠簸,她裁剪、缝纫的很是不易,十个指头也不知被扎了多少个针眼。只是她想起因为自己的主意,还得萧峰一代大侠,当众被人取笑,心中便懊恼得很。她跟自己憋了一股子气,非要重新替他改一身不那么惹眼的衣服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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