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景琛抬头,南城的一月,天空好像要飘起雪花。
他大步进了车里,打开手机,手机背景是小小的她。
怀着他孩子五月个的小女孩,不知道,会不会也像刚才那位孕妇一般,买东西的时候一个人,拎着重重的行李。
蔡森将火车票的取票码发到了他手机上,是明天一早的行程。
陆景琛将手机收好,明天……就能见到他的小女孩囡。
他刚要将手机收好,准备开车回海滨,蔡森的电话便打了进来,他一怔,接起——
“BOSS,沈钦睿那家伙过去有段感情史,但是女方并不爱他,所以四年前,他也曾用过‘黑鸦、片’这种药物控制过那女孩儿。我还查到,两年前,太太是和宋璃一起出的车祸,当时应该是宋璃打电话威胁太太,让太太去见她,太太被她绑架,宋璃大概是想取太太的肾的,可不知道为什么,半途可能是发生了争执和意外,导致汽车失控,掉进了海里。沈钦睿帮太太做了手术,让太太保住了一条命,可太太记忆全失,也就是在那个时候,沈钦睿将她当做了四年前的他的初恋,南音。也用同样的药片,意图控制住太太。鲺”
陆景琛握着手机的手,一根根僵硬。
他紧紧抿唇,问:“四年前那个女孩儿……还活着吗?”
蔡森在电话那头,微微滞顿下,沉吟着:“没……那个叫南音的女孩儿,在四年前就已经死了。她也是服用了将近两年的黑鸦、片。”
陆景琛崩溃一般的往身后的驾驶位上靠去,他捻了捻太阳穴,只觉脑子绞痛,全身血液都在逆流而行,许久,他才缓慢开口道:“盯着沈钦睿,不要让他逃了。”
这是一个足够坏的坏消息,可陆景琛还残余一丝丝的理智。
沈钦睿那种人,不像是个会在同一条河里能够让自己跌倒两次的人,四年前他害死的南音,足够给他教训,他……会不会有所隐瞒?
或许,凉宵的病,不是无药可救?
可另一方面,凉宵现在有了孩子,就算沈钦睿有药可救,可孩子,又是另一个棘手的问题。
他深深叹息了一下,看向窗外张灯结彩的喜庆,红色,寒冬里,有很多孩子小手冻的红通通的,却还在广场上奔跑玩耍。
孩子……他陆景琛的孩子,不知道长大到底有多皮。
他的小女孩,真傻,为了他们的孩子,怎么就忍心牺牲自己?
————
潍城,魏村。
梁家妈妈在客厅包饺子,快要过新年,村里的人都跑来梁家玩儿,客厅里闹腾腾的,嗑瓜子的,聊天儿的,看电视的。
凉宵在卧室里躺了一会儿,实在睡不下,披了梁妈妈的大棉袄,穿着棉鞋,就轻手轻脚的从客厅里穿出来。
院子里清冷冷的,被寒气环绕。
凉宵身上穿了很多,还是觉得寒气逼人。
她小手落在腹部,站在柱子边上,遥遥看着头顶的孤冷月色。
“不知道爸爸好不好。存希,存夏,你们说爸爸有没有想我们?可妈妈好想爸爸。”
五个多月了,她的肚子已经有些大了,很多事情都做不了,偶尔想要弯腰绑个鞋带,也弯不下。
只记起陆景琛抱着她,帮她绑鞋带的样子。
奇怪,明明记忆力在衰退,对陆景琛的记忆,却越发的深刻了。
他像是一尊雕塑,被风沙在她脑海里洗礼,却越发的历久弥新。
她一手扶着腰身,一手轻轻拍着小腹,低头,微微垂着眉眼道:“存希,存夏,我们给爸爸打个电话好不好?”
她在心里面,已经想好这些日子都不和他联系,心里却隐隐的有股冲动,她知道她不该再打电话给他,她本就是个将死之人,怎么配得上他?
活在他身边,不过是拖累他而已。
能做的,也只有生下存希和存夏了。
她忽然感觉到,肚皮被一只小脚蹬了下,她一怔,又惊又喜。
是胎动吗?
是哥哥踢的,还是妹妹踢的?
她惊喜的看着圆圆的肚子,眉眼都是柔笑,“妈妈说要给爸爸打电话,你们是不是很激动?”
所以,才重重踢了她一下?
催着她去打电话吗?
凉宵只觉得多日来的沉重阴霾心情,都因为这个小小的胎动,一切化为乌有了,只觉得轻快,觉得做什么都值得了。
她还是第一次,深刻体会到当母亲的感觉,这种感觉真奇妙,为了孩子,什么都愿意做,全力付出的感觉。
梁爽找了一屋子,终于跑到后院的时候,发现那挺着大肚子的小身影。
“你在这儿啊,可给我吓死了,还以为你被人给掳走了呢。真怕苏眠掐死我!”
凉宵扶着腰慢慢转身,唇角抿着轻快的笑道:“我挺着大肚子,就算被人给掳走,那人也
得费好大功夫呢。”
梁爽走到她跟前,问她:“怎么还不睡?是不是客厅里的人吵着你了?我去叫我妈把他们打发走。”
梁爽这就要回头,便凉宵轻轻拽住。
“梁医生。”
“怎么了?不舒服?”
凉宵但笑不语,良久才道:“不是,是这里。”
她像是个羞怯的孩子,指了指肚子说:“小猴子在里面动了下,我想打电话给孩子爸爸。”
梁爽也来劲了,笑着贴过来,纤细的手掌抚了抚凉宵的肚子,“哟,这两个小猴子还挺活泼,五个月就有这么明显的胎动,看来他们很健康啊!行,你跟我来。我带你去给孩子爸打电话。”
凉宵像是个刚谈恋爱的小女孩,此时,心里热腾腾的,像是揣了个热气球,满满的,几乎怎么都捂不住,要炸开一般。
梁爽带她到了偏厅里,收拾了下沙发,指着电话和沙发说:“你坐这儿,给孩子爸慢慢打电话,我去看看我妈煮的夜宵,弄点过来给你和两个小猴子吃。”
凉宵只淡笑着点头。
等梁爽走了,凉宵便提起那座机,按了牢牢记在心底的号码,她每天都要背三遍,怕自己记忆力下降,总有一天会忘记。
按到最后号码的最后一个数字时,她微微顿住了,不知道是怕,还是太激动,手指指着那数字的上方,生生的顿住。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像是鼓起了莫大的勇气,终是按了那个数字。
电话,响了。
她按了按胸口,只觉得那里有个小兔子要跳出来。
她怎么会……紧张到这个地步。
是因为,太久没有听见他的声音了吗?
可他们,也不过才两个月没有见面而已。
思念如潮水,如藤蔓,疯狂上长,紧紧缠绕着她的心。
仿佛一只只小手,牢固的纠缠住她。
于是,她的心,便心心念念的,满满都是他。
那头,顿了一下,才被接起。
男人熟悉深沉的声音,透过刺刺的电流声,传来。
“哪位?”
凉宵只听见那声音,便再也不能自已,死死捂住了自己的嘴,什么话也说不出口。
她的眼泪,豆粒般大,一颗颗无声砸落下来。
那头的男人,微微蹙眉,又问了一遍:“哪位?”
可刹那,仿佛是惊醒一般,他声音里都含着颤抖,“凉宵?凉宵是不是你?你好不好?孩子好不好?凉宵,是你吗?是你吗?”
她终于忍不住,哽咽一声,啪一下,挂掉电话。
坐在沙发上,啜泣起来。
——景琛,是我,是我。
她很好,孩子也很好,就是……想他。
座机,又响了起来,穿透静谧的空气,吓了她一跳。
她没有勇气去接,怕自己哭的不成样子,又怕自己忍不住让他来接她,可她,却没多久好活了,怎么能忍心,让景琛看着她死呢?
梁爽端了一碗饺子进来,只见凉宵拔掉了电话线。
她一愣,见凉宵哭的眼睛红了,只问:“你怎么了?不是说要给孩子爸打电话吗?怎么电话响了又不接?”
梁爽放下饺子,坐到她身边担心的询问。
凉宵吸了吸鼻子道:“梁医生,你有爱过一个人吗?爱到觉得连死都行,可就是没有勇气和他说话,也很怕很怕,自己会拖累他。”
梁爽拍着她因为啜泣而微颤的背,“凉宵,坚强点,在这里,两个月了,我没见过你哭过。你肯定忍了很久了是不是?两只小猴子也五个月大了,你会想孩子爸,是正常的。既然当初做了决定,就是牺牲自己也要为陆先生生下孩子,那就勇敢点。”
凉宵只点头,拼命的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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