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母从桌子边移过一条长板凳,用衣袖子来回擦了几遍,拘谨道:
“先生请这里坐,乡下家里脏,没来得及打扫,请不要嫌弃!”
宋小牛哪会在意这个,他老家里跟这一样,有过之而无不及。
只见他几步跨过,一屁股很熟练地坐在板凳上。
这时,就听见隔壁里屋传出来阵阵咳嗽声,想来应该是大年那生病的弟弟小年。
顾母拿起一只小汤碗,先把碗里倒了点水,然后用洗碗布擦洗二遍,再用水冲洗一边,这才倒完一碗白开水,递了过来。
她把宋小牛真的当成了大城市里的先生了。
宋小牛不好说什么,他小心的接过来,放在桌子上,然后指着里屋便问道:
“咳嗽是大年兄弟小年吧,他生的是什么病?”
顾母只是站着,双手下垂紧握在一起,脸露焦虑道:
“请来乡里郎中诊过,说是风寒引起的咳嗽,也给开了药长期在服用,但不见有多好转!”
宋小牛一听便皱起了眉头,他的父亲一直咳嗽,结果说是肺有病,忙问道:
“咳嗽多久了?”
顾母一脸担忧道:“小年身子骨从小就弱,去年底大水发难,身子泡了河里冰水,就开始咳嗽,一直到现在!”
宋小牛虽说不懂医,但这种常见毛病他还是懂的,心里一思量,正常强壮男人咳嗽数月之久,也很容易咳出其他病来,更何况小年的身子骨弱。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说道:“婶子,小牛兄弟的病,应该尽早到县城,请名中医来慢慢治疗。”
一听到县城里去看病,顾母面露难堪之色,苦笑道:
“县城离这里远,看趟病每次得租条小划船来回,名医咱也看不起,看一趟就要半个大洋子!”
“嗯嬷,我大哥说得不错,弟弟小牛必须得上县城里去瞧瞧,您别担心钱,我有钱的。”一边聆听的顾祝年开口了,说完,他从自己包裹里拿出一个布袋子,放在桌子上。
这里总共有八块大洋,一百多个铜板,加起来约九块大洋,这是他这二年多在外做短工,苦力积攒下来的钱。
“我这里带有十个大洋,凑起来给小牛看病足够了。”宋小牛也从包裹里掏出整整十块大洋,一起放在桌上。
末了,他还装出很大方的样子说道:
“尽管去看,银洋钱不够我来出,小年还小才十四岁,不能让病给糟蹋了身子!”
顾母一听,便立刻摇头道:
“这怎么行呢,就算看好了,咱们家也还不起先生这钱,再说,大年今年十八岁了,积攒些钱想翻盖二间瓦房出来,他得订亲讨媳妇。”
乡下人一怕欠债,二来就是盖房子给儿子讨房媳妇,这是当父母的头等大事。
二十块银洋钱,在钱青乡望夫村里,那是一笔巨款了,完全可能翻盖出来,七八十个平方的三间青砖瓦房,还可以请木工打几样像样的家俱。
宋小牛笑了笑,安慰道:
“这钱就当我先借给义弟大年的,今后大年跟着我,也能赚得不少钱,讨房媳妇没问题,这一切婶子别放在心上,一点都不打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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