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府,上房。
杜芊芊回来后第一件事要更衣,而随身的两个大丫鬟各自回了屋,是以绿儿便上前服侍着,给太太摘卸满头的珠翠簪珥,换了大衣。
小丫头送上了茶,杜芊芊坐下接过来,随手放在身边,问背后的绿儿:“这些日子,府中没出什么事吧?”
绿儿说道:“大事倒没有,有一些小事。现在屋里人多,不便回禀太太,待会儿再说吧。”
不知何故,她忽然嘻嘻的笑个不停,好似有什么多么好笑之事一样。
杜芊芊见笑声蹊跷,疑惑的道:“什么事不方便现在说?一副鬼鬼祟祟的样子,我最讨厌吞吐不明的话,令人焦急。你别笑了,快说出来,不说我可是不依的。”
“那我可说了?”绿儿嬉笑道。
“快说,几日不见,你也越发的娇纵了。”杜芊芊失笑道。
站在一边的沈姨娘生怕绿儿说了不该说的话,忙上前笑着说道:“太太莫信她,家里什么事我不知道?不过是丫头们闲着斗口罢了,咱府里的孩子不肯吃亏,对我说要等太太回来,评一评是非曲直。要我说,太太先打绿儿一顿,都是她引着她们吵架拌嘴,反而在太太面前学嘴学舌的,太太别理睬她。”
杜芊芊一听,笑了:“我当什么事,原来是她们吵窝儿呀!小孩子家家心眼小气量小,又好个比较,今儿拌几句,明儿又好的不得了,亏了你还故弄玄虚?人家来者是客,咱家就得多担待。”
敢情绿儿一见到太太,顿时忘了沈姨娘的嘱咐,想把红雯主仆的事揭发出来,此刻被姨娘用话岔开,顿时冷笑了声,不悦的走了出去。
沈姨娘心里直皱眉,暗道绿儿太不听话了。当下将连日来的大事小情,说了几件,又问太太在城外的事,陪着说了好一会儿闲话,这才退了出来。
一出来,就见绿儿斜倚着栏杆出神,沈姨娘走过去,说道:“发什么呆?来,我和你说说话。”
拉着她倒了没人的角落,沈姨娘抱怨道:“你这孩子,太不守信了。我怎么对你说的?又答应叫她们来给你认错,也算过得去了。适才你竟还要回太太是不是?若非我抢在前面,这要是说了,叫我怎么对得住人家?好绿儿,你好歹给我个体面,我一定叫她们感激你,下次不敢再得罪你了。你若是不听我的话,我可是要你和翻脸的?”
绿儿笑了笑,说道:“奶奶吩咐,我不说就是了。”说完,转身径自走了。
沈姨娘皱眉看着她的背影,突然发现绿儿再不是以前的绿儿,变得比昔日的红雯更加难以捉摸,也更加的讨厌。
想红雯以前是直来直去的性子,有话藏不住,喜欢训斥旁人,自己行事却又肆无忌惮,言行不一所以讨人厌。但大家伙都不会特意堤防她,因为清楚她凡事只图一时嘴快而已,基本不会背后暗箭伤人,是以往往就地反击,没什么顾虑。
而绿儿小时候则老实巴交的,说话和气挺讨人喜欢,没想到一朝成了大丫头,竟然变得如此阴晴难测又报复心强,明明对她再三劝说,她自己也已答应了下来,哪知一转身就忘了承诺。
如果绿儿出于眼里不揉沙子,容忍不了内宅女人勾搭男人,沈姨娘倒也无话可说,但显而易见她就是一心想报复红雯,趁机落井下石。
故此沈姨娘很不放心,招手叫来了这边的一个小丫头。先给了她一支翠玉簪子,沈姨娘嘱咐她暗中监视绿儿。
“如果你绿儿姐姐背着人,对太太嘀咕,你不用偷听她说了什么,赶紧跑来告诉我。到时我再给你一吊钱,买糖吃,尤其是夜晚和清早,一般没人在太太身边,你格外要留心些,我呢记着你的好。”
小丫头年仅十一二岁,见沈奶奶又是给她首饰,又许她送信后一吊钱,喜得眉开眼笑,乖巧的道:“奶奶放心吧,我拼着不去玩耍,一天到晚防备着她,好不好呢?”
沈姨娘笑着拍了拍她的头顶,赞许的道:“好孩子,又懂事又有心,日后一定有出息。待过几天太太赏你们秋衣穿,我一定请太太拣料子顶好,颜色鲜明漂亮的,多给你几匹,留着等将来做嫁衣吧。”
小丫头脸一红,笑嘻嘻的跑开了,边跑边羞涩的道:“奶奶又来寻我们开心。”
话分两头。
下了学,沈涛恭送先生出门,然后返回书房。他父亲在长江对面的滁州府做官,紧挨着金陵,眼看下了月就是中秋节了,派家人过来叫他回去。
惦记着孙蕙欣的沈涛自是不肯回家,交代道:“你回去告诉老爷说,我因欠了功课,先生命我补偿,节间不得回家。你走吧,我这里有沈青服侍,不许说出我挨打的事,替我向老爷太太磕个头。”
家人答应后走了,沈涛心不在焉的翻弄书本,心说她不知我没回家,我得进去透一透消息,最好今夜就约。
如此直接去了上房,见了孙家太太史氏,说明中秋不回家了,还得在孙家打扰。
未来女婿能留在自家欢聚佳节,越看越爱的丈母娘满心欢喜,对孙江说道:“瞧瞧你沈哥哥,要一心读圣贤书,将来必有所成,你也得跟着好好温习温习功课。”
孙江顿时不乐意了,就盼着节日期间好生玩玩呢,叫道:“成天温习,有完没完?娘你别讨人厌了。”说完,一溜烟的跑了出去。
“你这孩子!”史氏无可奈何的道:“就知道玩,这个样子几时才能好呢,唉!”
沈涛说道:“江弟又不欠功课,先生也没有吩咐,伯母不要太拘紧他了。侄儿还要到姨娘妹妹房里看看。”
“咱娘俩一块去吧。”
史氏欣然起身拉着他的手,一副还是当以前十几岁的孩子似的,应该有一半这样的心情,至于另一半嘛,大抵成心吃吃年轻人的豆腐。
虽说不合乎体统,然而孙老爷最近出门了,家里史太太一人说的算,兼且门风宽松,下人们多见怪不怪。
就这么到了两位姨娘的房里,沈涛的相貌本来就讨人喜欢,兼且一表人才嘴甜会说话,妇人们无不喜欢和他说话,太太在,无所谓什么避嫌,总共停留了一个时辰,不时逗得长辈们开怀大笑。
史氏又陪他去了绣楼,孙蕙欣因弟弟跑了来,已晓得今天放学早,坐在阁楼上正一心盼着他来。
不想母亲先上了楼,她赶紧笑吟吟的迎上去,故意说道:“沈哥哥,听说你养好了伤,还不打算回家过节,为什么呢?”
史氏笑着替沈涛说了原由,说道:“大相公,你现在还小,过了年才到十八岁。中秋节人人都回家团圆,外面冷清,干脆拿铺盖搬到我外房睡吧,也省得你兄弟不回来。你们哥俩门对着门,玩耍念书都方便不是?”
沈涛吓了一跳,这如何使得?近在太太眼皮底下,什么事也做不了了,忙说道:“侄儿年纪虽小,然总归不方便住进来,况且有家人陪伴,没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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