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顺县并不大,几乎每一个酒肆茶楼里都坐满了人,距离县衙不远处的赛神仙茶坊,同样一帮无所事事的读书人在摆龙门阵。。。
忽然有一个童生冲进来嚷道:“不得了啦,不得了啦!”
大家见他来得奇怪,不免一齐站起身来,问他发生了什么事?
童生说道:“我刚才经过府前,见墙上贴出了一张告示,许多人正围着看。有一个认得字的老先生在讲给人听,原来王知府要把咱们这一府的山都卖给辽东人,叫他们来这里开矿,你们想想,咱们哪一个不是住在山上?现在卖给了外地人,分明叫咱们没了立锥之地,这还了得?”
没等他说完,又有一个童生一惊一乍的跑了来,也是如此这般的诉说一遍。不消多一会儿,陆续跑来了三四个人,话语皆大同小异,顿时轰动了这一条街上的二百多武童。
有的叫道:“我家在山上,看来一定要拆我的房子了?”
“我家的梯田也在山上,这是打算毁我的田?叫我一家子衣食无着?”
“娘希匹!我家几百年的祖坟都在山上,莫非还要掘坟?”
“我虽然不住在山上,却是住在山脚底下,大门对着青山。姥姥的,他们在山上动土,岂不是要坏了我家的风水?大家得想个抵挡他的法子啊!”
当下便有年轻人叫嚣道:“什么抵挡不抵挡,这里是永顺,以前官府也不敢管的苗疆,有种的先到西门打死那几个辽东佬,一绝后患,看谁还敢来开矿?”
“你这主意不对,杀了商人再来商人怎么办?”另一个人不赞同,恶狠狠的道:“此事罪魁祸首是官府。咱们得先拆掉本府衙门,打死那瘟官,看他还能把我们的土地卖给外地人不能?反正也没得考,大家拼着命去干得了。”
就这么你一句,我一句,人多口杂都是些冲动的年轻人,很快闹得沸反盈天。不过狠话说了一箩筐,行动的却一个都没有,杀官等同于造反,杀人要偿命。说和做是两码事。
别的地方的童生闻讯赶来的越来越多,起初吵闹的还只是考生,渐渐连本地人也加入进来。忽然来了个城内屈指可数的举人,一辈子最喜欢仗着身份包揽官司,利用漏洞挟制官员,在官场上的名声甚臭,在民间则名气极大,百姓都很信服他。
所以他一来,这些人立刻有了主心骨兼带头大哥。那举人也准备借题发挥,一拍即合,大声说道:“这还了得?那狗官眼里太目中无人了吧?好端端的要把永顺卖给外地人,竟要灭咱们一府的百姓。这么大的事情。茶馆里不是议事的地方,大家都跟我去打开明伦堂,然后一起商量个法子,都聚在这里做什么呢?”
一句话提醒了众人。大家伙一哄而出,此时外头已经聚集了上千人,气势汹汹的往明伦堂而去。最倒霉的就属一干酒肆茶楼了。不但茶钱没收到,茶碗被打碎了一地,真正有冤没处伸,只好瞪着眼睛望着人潮远去,没有把房子拆了,也算万幸。
这帮人跑到了学府,明初年间最好的建筑永远是学府,现如今则是图书馆,每隔几年都会修缮一次,往往衙门破破烂烂的不像话,一墙之隔的学府却窗明瓦亮,油漆都是新的。
而且学府占地面积也大,可以同时容纳数千人,仅仅小于校场或演武堂。这帮人直接开了大门,一拥而进占领了明伦堂,有人七手八脚把大成殿上的鼓给扛了下来,就在院子里‘隆隆’的敲了起来。
学校的先生老师正在家里教儿子念书、吃饭、做夫妻间爱做的事儿呢。学府看大门的称作门斗,慌慌张张的跑到挨家报信,自然全都吓了一跳。
老师们纷纷跑了出来,都不敢到前头去,七八个人猫着腰小心翼翼的隔着墙听了听,人声鼎沸,院子里的人着实不少,凭学府里的小猫三两只,过去还不够给人家塞牙缝呢。
宗师大人也赶了来,当机立断吩咐几句,如此大家伙悄悄的回了家或衙门,嘱咐老婆孩子千万别出去,宗师也偷偷的关上大门,带着几个老师从后门一溜烟的往府衙报信去了。
到了府衙,见到了知府王贤,老师把武童们滋闹的情形陈说一遍。
起初王贤听了还不以为意,认为学府这边小题大做,那都是读过书的明白人,当面讲清楚不就完了?至于这样的如临大敌嘛?
宗师轻咳一声,提醒道:“大人千万不要大意,本地民风犹如一锅火油,平日无事,可一旦碰到了一丁点水星,顷刻间就会聚众闹事,早年土司率众和官兵对抗的例子不知凡几,汉人和苗人相互仇杀的事更是数也数不清。
此事与辽东商人有关,难保他们不去为难。说起来此事是因停考而起,而停考则是为了辽东人,因此他们会认为祸根都在辽东人身上,若再闹下去,我担心事情越弄越大。”
王贤不信邪的道:“据你这么说,难道他们还敢打死人不成?有几个脑袋,竟敢杀伤人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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