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月夜,上弦月,御天峰。
经过秦啸风这些年大力建设,御天峰俨然成了一个相当繁华的地方。
一条曲折蜿蜒的石头路通往主峰山顶。石头路两边,店铺林立,只要能想到的行业,在这里都能看到。
商铺后面山谷里,建着一幢幢密密麻麻的石头房子,住的皆是从天南海北来投奔秦啸风的英雄豪杰。
如果到了晚上,就会发现有的山谷灯火通明,人声鼎沸,有的山谷灯光黯淡,几无人声。
原来这数以万计的好汉私底下根据自己个人喜好,交友圈子,分类居住。从而形成两个阵营。
一派是有些家当产业,也许在自己居住的地方也算得上说话掷地有声的头面人物,但在大佬如云的武林盟中,则是连小鱼小虾也算不上。
于是想抱紧秦啸风这个江湖新贵大腿,凭借从龙之臣的耀眼光环,谋取更多个人利益的投机分子。
另一派平时做事尚能守住底线,却在武林盟给排挤得无立足之地的正直人士,他们希望相对公正,开明的秦啸风,通过深入变革,兴利除弊,让每个人能有尊严的活着,而不是做他人手里的棋子,灶膛里的木柴,镰刀下的绿韭菜。
两个阵营谁都看谁不顺眼,明里暗里,相互较劲,摩擦冲突时有发生。若非秦啸风两边安抚,软硬兼施,恐怕早就撕破脸皮,大打出手了。
没有得到彻底解决的矛盾,就像在平静海面之下涌动的暗流,它暂时的无声无息,不过是在积蓄力量,一旦力量到了无法阻挡的地步,就会化作滔天巨浪,带来无法估量的损失。
面对这样一个棘手的大难题,作为秦啸风是怎么思考的?他选择的是拖字诀,等待有利于他的时机出现,等待可能撮合双方和解的变量出现。秦啸风的以拖待变策略,能够给他争取到时间和机会么?
有时候怕犯错误本身就是犯大错误。双方不同的立场和价值取向,注定了决无调和的可能,若想达到己方的目的,惟有彻底消灭对方。现在他们都在等待一个可以在适当时候出现的契机,能给他们即将发动的战争提供正当理由。
亥时一刻,整个晚上躲在闺房里化妆的乔麦,确认父母已经熟睡,她再次照了照镜子,看到了镜子里面的自己,长着一双看一下就会勾走别人魂魄的眼睛,既有几分羞涩清纯,又有几分野性豪放的笑容,白净的脸上涂了一层淡淡的脂粉,一片绯红,好像天边的晚霞。
她身穿大红色的衣服,好像一团灼热滚烫的火焰,足以融化不知情趣的铁石心肠。她忍不住冲着镜子里的自己眨了几下眼睛,盈盈一笑,道:“大傻瓜,喜欢我就大声说出来啊,安排会说话的媒婆上门提亲啊,你再拖拖拉拉,放不下面子,我就被胆子更大的男孩子带走了。”
她站了起来,手提精致的绣花鞋,赤着双脚走出卧室,悄悄拨开后院门闩,从家里溜了出去。走到门外,才穿上鞋子。她今年刚满十八岁,一个十八岁的姑娘,晚上偷偷从家里溜出去,除了和情人约会,还能干甚么?十几岁的女孩子,正是最容易动心的年纪。
她就像一只准备自立门户的燕子,一会儿落到这家人屋檐下,一会儿飞到那家人横梁上,谁家对她友善温和,她就在谁家筑巢落户。
她的情人是位勇敢正直的少年英雄,他虽然敢单枪匹马从强手如云的土匪窝里救出人质,敢从戒备森严的皇宫中盗来九龙杯。但是在她面前,他就是块不开窍的榆木疙瘩,既不敢对她说出她想听的话,难道她比杀人不眨眼的强盗还可怕么?比铜墙铁??的皇宫还难以接近么?
今晚她就逼他表明态度,要么明天跟她去家里见父母,把关系确定下来。要么一拍两散,各走各的路。哪有一直暧昧不清,把一个人吊在那里的道理?
她又不是没人要,非得这辈子粘着他,跟他过日子。大好青春浪费在不值得的人身上,便是一辈子也羞于开口的奇耻大辱。
乔麦翻过一个小山坡,就看到了坐在柳树下的他。
他身穿洗得发白的衣裳,一口苗刀搁在膝上,红色的刀穗随风飘扬,像极了他那颗不畏艰难,热情洋溢的勇敢的心。柳枝摇摆,把月光撩拨得支离破碎。
落在他身上既有皎洁的月光,又有柳树枝叶的影子,他一会儿浑身散发出神圣纯洁的光芒,一会儿似是坐在黑暗之中的邪神,给他平添了一份朦朦胧胧,看不得太清楚的感觉。
乔麦心里叹了口气,既然他男子汉大丈夫,抹不下脸面开口,那么就由她这个让爱情冲昏了头脑的小女子,捅破窗户纸。她深吸几口气,让呼吸均匀下来,以种淑女的步姿慢慢走了过来,挨着他身边坐下,一只手搭在他肩上。
他却似只踩到了尾巴的大花猫,心里慌张得不行,腰部抬起,便要跳了起来。乔麦手上使劲,将他生生按了下去,格格笑道:“莫非我这只手是根烧红的铁棍?”他急道:“可是……可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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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麦道:“你没娶妻,我没嫁人,我们坐在一起,任何人见了都会送上祝福,谁会取笑你呢?”他道:“我……我……”乔麦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叹息道:“哎哟,你害怕什么呢,你杀人放火的胆量去哪里了?”
他面红耳赤,叫道:“我害怕什……什么?我为什么要……要害……害怕?”乔麦忍住笑,板着脸孔,道:“明天中午到我家吃饭,我们认识了这么久,你应该和我父母见个面,好让他们知道我选人的目光是不会差的。”
他正想开口分辩,忽然听到有人冷笑道:“好小子,居然敢勾引我的女人,是不是活得不耐烦了?”来者有四个人。
走在前头的是个面白无须,痴肥臃肿,衣饰华贵的大胖子,另外三人满脸谄笑,如三只跟屁虫般的走在他身后,手里皆提着东西。
他皱了皱眉,沉声道:“这人是谁?”乔麦道:“他是石大少,整天坐在我家店里,跟我说些不三不四的话,我都快给他烦死了。”
他沉吟片刻,冲着走到近处的大胖子问道:“莫非是‘视金钱如粪土,视美人如珍宝’的飞狐谷石大少?”
大胖子仰面大笑道:“你认得我,我也认得你,你是江湖上大名鼎鼎‘长了十个胆,不鸟阎罗王,骨头硬如铁,脾气比屎臭‘的白马小霍,是不是?”
乔麦美丽的眼睛睁得大大的,目不转睛地看着小霍,脸上充满了崇拜神色。有几个少女不崇拜英雄呢?小霍淡淡道:“江湖中的事,你知道得挺多,我还以为你是个草包饭桶。”
石大少用斜眼瞪着他,冷笑道:“我还知道你穷得要命,天底下的铜板都讨厌憎恨你,非常不愿意跳到你的口袋里。口袋一个子儿都没有,连包零食也买不起的人,也好意思约姑娘出来?谁都知道,想钓条大鱼,至少要准备挖几条蚯蚓,再不济也得去采几朵南瓜花当诱饵。直钩钓鱼,你以为你是姜太公?”
乔麦翻起了白眼,咬着嘴唇冲着他叫道:“莫欺少年穷,他又不是不会翻身!”石大少笑道:“莫怪我说得太难听,他真的翻不了身,会一直穷到死。人分三六九等,木分花梨紫檀,肉有五花三层。上无人拉他,下无人抬他,你何时见过脚着不了地,头碰不到的天的孤魂野鬼,能有得道升天的一天?”
他又斜眼瞪着小霍,道:“我说句更难听,即使我一辈子躺平摆烂,也比你一辈子努力拼搏,过得舒服快活。时代发展不是光靠努力吃苦就有用的,如果别人几代人的努力就让你一无所有的穷小子轻轻松松干翻了,这世道不就乱套了么?只有严格区分出门户等级,给予不自量力的超越者设置相当高的难度,才算得上是真正的公平竞争,令人向往的世界。”
小霍脸色忽然变得煞白,石大少的话,像扎在他心里的刀。石大少目光落在乔麦脸上,面上露出温柔的笑容,道:“你跟我是糠箩里跳到米箩里,算是时来运转,步步高升,你跟他是米箩跳到糠箩里,越挑越差。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走,你应该明白这个道理。”
他一边说话,一边举起一只手。一个随从揭开所提食盒盖子,见得上面几层装的是各色干果蜜饯,下面几层是几样小菜,几瓶酒。
石大少笑道:“我觅了个僻静冷清的地方,咱们对月举杯,卧看人间,天茫地茫,一醉方休。”
说到此处,另一个随从打开提着的箱子,见得里面有铺在地上,柔软舒适的羊毛毡毯,可以折叠的矮椅,摆放食物的桌子,金银酒器,散发着异香的蜡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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