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会累呢,一点也不累!”
阿姜边收拾窗前书案上的笔墨纸砚,一边爽快的回答。答完,半天没听见回应,转身看月容,看到她脸色青白、抖抖索索的坐在椅子上,不由吓了一大跳,一边月容奔了过来,一边道:“小姐,小姐,你怎么了?”奔到一半,突然醒悟过来,猛地刹住,脸色通红,羞恼道:“小姐,你——你——”
月容还在震惊当中,也不管阿姜,呆呆的也不知想些什么。阿姜何曾见过月容这个样子?她家小姐什么时候不是安安静静、贤淑柔和?虽然有些时候也作弄人,可是“害怕”两字,她还从没见到出现在小姐脸上呢!小姐看来是真的怕了,阿姜想起自己成亲前的惊惶,便也顾不得羞恼,走到月容身边,轻拍着她的背,待月容回过神来之后,附耳在月容耳边咬了一阵耳朵。
月容听着听着,神情渐渐缓和,但是到了最后,抖是不抖了,却还是一脸无可奈何。阿姜咬完耳朵,叮嘱月容道:“小姐,我只能帮你这么多,你可别让几位嬤嬤知道了,否则会骂死阿姜的!”
月容扶着额,叹一口气,道:“阿姜,谢谢你!”
阿姜摆手:“这是应该的,不用谢不用谢!”
月容抬眼看着阿姜,发现成了亲的阿姜虽还是淳朴直爽,但是两颊粉红,双目水汪汪的,顾盼之间春意盎然。月容心下稍定,问道:“阿姜,小姐问你件事,如果你不高兴答,不答就是了。”
阿姜看月容认真的样子,不由也严肃起来,道:“小姐,你问吧。只要阿姜知道的,都告诉你。”
月容字斟句酌道:“阿姜,离开番罗,你伤心吗?”
阿姜想不到月容问的是这个,愣了一下之后,灿然一笑,道:“番罗的家里很穷,阿父有六个妻子,阿妈排第三,过得不好。阿姜也过得不好,每天肚子都吃不饱。阿姜五岁时,村里、镇里、县里选了三道,才得到与大庆童男交换的机会。今年阿姜已经十五了,五岁前的事已经记不大清楚了,只记得启程上车时阿妈的话,‘到了大庆听大人的话,到了主人家里听主人的话,成亲了好好伺候丈夫’。小姐,我在大庆过得很好。你不知道,我在番罗的那些姐姐,好多都嫁不出去,愁都愁死了;嫁出去的那些,跟好多人共一个丈夫,丈夫什么都不做,每天都是妻子干活,还得留人专门伺候丈夫……现在我有四个丈夫,在家里他们根本不让我动手,个个都争着干活,多好啊……”
阿姜的话匣子一打开,关都关不住,开始之时还有那么一些小伤感,到得后来,简直是眉飞色舞了。
月容顿时觉得自己多事、矫情!阿姜活得多自在!活脱脱乐不思番,简直就是女仆御姐!可是,这一女多夫,跟一男多妻一样的罪恶……大伯不是也要宅斗么?唉……
月容又开始了间歇性的忧郁,连嬤嬤却不以为意,哪个待嫁的女儿没有那么一点心事呢?由她去吧,成了亲之后,有小公子几个宠着,她就知道日子是多么有滋味了。
中秋节的时候,月容的嫁衣已经绣了一大半,孝敬翁姑、小姑、叔叔们的针线活却还没有开始动工,连嬤嬤很有经验的说:“不用着急,到时如果来不及,阿葵和阿椒她们也是可以帮忙的。”
荣城的中秋之夜,灯火通明。晚膳后,光元三兄弟早早的便来接月容去看灯。连嬤嬤把月容好生收拾了一番,不过已经不是整成一棵小白菜了,而是一支粉莲。嬤嬤们年纪大了,由阿姜和阿椒陪她出门,两人一个已婚、一个未婚,行事便宜。
到了最热闹的华安街附近,光元他们把马和马车均托了人看管,拥着月容一家一家的看过去。月容虽在前世见惯大都市繁华,但是对大庆手工艺人精湛的技艺也赞叹不已,他们手下各种样式的灯笼从颜色、材料到配画、配诗都力求完美,根本不是现代所谓庙会上展出的、机器成批生产的灯笼可比,一时也看得津津有味。
光宇和光涵两人本来就对雕刻和绘画非常感兴趣,在各个铺子之间窜来窜去的品评,一时也是玩得不亦乐乎。特别是光宇,定亲之后便被王大将军弄到南大营作了一个小小亲兵,每天操练下来,饶是多年习武也是觉得吃力。如今好容易盼来中秋,更是舍不得任何一处铺子,见了好的就买下递给月容,月容随手又递给阿姜和阿椒。如此,一条街之后,月容手上还是提了大大小小十几个灯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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