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师傅死了,世上再也无人疼她。
惊鹊一肚子怨气全撒在不会开车的素蝶身上,她日日穿一身孝衣坐在丽景戏园门槛上大哭,闹着要杨素蝶赔她一个师傅。
关师傅之死非素蝶直接造成,她本不想去应这个罪名,但那执拗的丫头每日在门口哭闹,戏园的生意多少受了些影响。
素蝶烦了父亲的斥骂,不情愿地令人拖她到戏园后院。
惊鹊当她是要杀人灭口,心里胆颤,毫无之前的倔强样子。
素蝶斜倚在石桌上,托着香腮轻蔑道:“叫什么名字?”
她战战栗栗地抬头去看,眼前的人脸庞稚嫩,年纪比自己大不了多少,心中的惧怕便少了几分:“小花儿。”
“谁给你起的?”
“关师傅。”
素蝶戏谑:“你可听过‘明月别枝惊鹊’?你这般胆小与那惊鹊何异?以后你就叫惊鹊。”
“我的名字,我要自己做主。”
“哟,你倒有了主意?”
素蝶目光一冷,伸出双指轻抬她的下巴,那惧怕的眼神中夹杂着一丝蔑视。
素蝶冷笑:“你瞧不起我?”
惊鹊心中一凛,连忙否认:“并无……”
“实话说罢,我不与你计较。”
“关师傅说,戏子与娼妓无异。”
素蝶心中暗笑:分明是你这般认为,却要带上关师傅。这丫头胆子虽小倒也算是伶俐,会看脸色行事必能在这乱世之中保住性命。
素蝶也不戳穿她,尖利的指甲在她嫩滑的肌肤上划过。
惊鹊一阵惊颤,大气都不敢出,生怕素蝶划花了自己的脸。
“今日起,我就是你师傅。”
惊鹊心有质疑,但瞧见素蝶身侧的两个糙汉子,终是闭了嘴。
莫看素蝶如今这副落拓不羁的模样,早年间她在北平最大的广泰楼初次登台亮相,以一曲《洛神》崭露头角,时年不过十三岁。
素蝶的父亲是梨园中的名角,她自小耳濡目染又颇有天分,在父亲精心的教导下,不仅唱念做打样样扎实,手眼身法步也是深通意韵。
素蝶的戏本就唱得好,脸蛋又生得娇媚,再配上一身漂亮衣裳和精致头面,引得诸位看客如曹家三父子般神魂颠倒,日日打听素蝶的行程。
素蝶年少成名,直爽的性子中又添了几分傲气。她周旋于那些豪门少爷之间,从不拒绝也不接受。偶尔起了戏耍之心故意挑拨几句,惹得两方大打出手,她却在一旁吃茶笑看好戏。
素蝶心思澄明,早早断了那无知无用的天真。
而惊鹊不懂,只当她是浪荡,每每看到此番场景,心中对她的厌恶又多了几分。
民国二十六年夏,惊鹊随素蝶学艺的第六个年头。
素蝶突然决定嫁给长她二十余岁的富商李兰生。父亲起初有些反对,但想到李兰生家中富裕,正妻多病羸弱,也不再有微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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