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人坐在荣鼎轩楼上的雅间里,沉默的吓人,尴尬比沉默还吓人。
福九正襟危坐在一旁,觉得最羡慕的就是此时此刻站在门外的韵梅等人。最差也觉得在旁边端茶倒水的秀儿也要比她舒服多了。她坐在凳子上一动都不敢动,简直快要把脑袋插到水杯里了。
这样时刻为什么她要坐在这里?呸呸呸,都是这张嘴惹的祸。好好的非要吃什么灯影牛肉和蟹黄羹,这把好了,吃出一堆麻烦来,看她以后还吃不吃了!
“大嫂,我知道我这是做了犯家规的事。但是,我是真心喜欢瑟舞的,无论如何我是都要娶她回去的。”说着,萧舒云又安慰又坚定的握住了柳瑟舞的手,两个人相视而笑。
阮凝的神情比刚才更见凝重,“二叔,这件事可不是你我就能说了算的。咱们家的规矩你是知道的,不许私自娶外室那是老祖宗定下来的。不论你和这位柳姑娘是如何情深意重,但是不回禀家里就在外面设立妾室,让爹知道了,那是要发大脾气的。更何况,你们家里那位你也是知道的,如果让她知道了柳姑娘的存在,岂不是又要一阵血雨腥风了。这件事你做的太糊涂了。”
萧舒云脸上又是那种惯有的沉默,只是眼中的坚定之情更见炽烈,抬起头,看着阮凝,口气坚定的说道:“我知道我这件事没有先告诉家里是我的错。可大嫂你也知道,秦之桃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了!现在家里事情多,我本想着等过了这阶段,而且瑟舞也已经生下孩子了,我再回去说。但现在既然大嫂也看见了,那我也不妨就直说了,我是一定要娶瑟舞过门的。爹同意也好,不同意也罢,我是绝对不会改变主意的。至于秦之桃,她要是大方的能容纳瑟舞也就罢了,要是她再敢胡搅蛮缠,那我就休了她!”
阮凝一听这话,眉头立时一耸,猛然站了起来,“二弟!你疯了吗?休妻这样的话也能是我们这样人家说的吗?你难道真的不想再做萧家的子弟了?”
阮凝很少这样疾言厉色的说话,但是既然说了,就一定是怒了。
萧舒云低下头不在说话,福九就更是忐忑,轻轻拉了拉阮凝的衣袖,小声说道:“娘,您别生气!”
阮凝看了福九一眼,强制忍住怒火又坐了下来。
柳瑟舞始终没有说话,但是此时却开口了,一口标准的南方吴侬软语,让人听了就先酥麻了半边身子,“大嫂不要生气。舒云不是那个意思。我知道我们的事是家里容不下的,不过没关系。我都听家里的安排,要是老爷实在不接纳我,那我就不嫁过去,现在这样,其实也挺好的!”
说完,竟然用柔嫩的小手拍了拍萧舒云的手,示意他不要着急。
萧舒云看着她,不自觉就流露出一种温柔。那是对爱人才独有的温柔,福九经常能在萧韧熙的眼中看出来,此时看见两人的样子,不由得暗暗叹了口气,苦命的鸳鸯。
阮凝看柳瑟舞竟然说话很是识大体,慢慢的这火也就消了不少。
放缓了脸色,阮凝却并没有对柳瑟舞说一句话,只是对萧舒云说道:“这件事回头回家再说吧。爹和你大哥都去薛家了,让你也赶紧去呢。”说完,阮凝再次站了起来,将福九从凳子上拉起来,“二弟,大嫂劝你一句,这件事你最好赶紧和爹说。我看这柳姑娘的肚子也是不小了,你难道真的想让萧家的子孙流落在外啊?”
说完,阮凝再也不看两人一眼,拉着福九就往外走。
福九赶紧就跟了出来,却又不放心的回头去看了两眼,结果看到那两人失落的坐在原地,只有两只手紧紧握在一起。
坐在车上,阮凝心事重重的紧锁着眉头。
福九看了半天,最后终于没忍住的说道:“娘,二叔的事您真不打算不帮忙啊?”
阮凝长叹一声,看着福九无奈的说道:“小九,娘知道您孝顺,心地又善良,但是有些事不是我们能管的了的。你爷爷的脾气你今早也是看见的,秦之桃虽然蛮横无理,但那也是咱们家里的事,是薛家正房媳妇的事。可是,如果你二叔弄了一个外面的女人回去,那就另当别论了。”
福九点了点头,然后有点惆怅的微微叹口气,“可怜了那个孩子了。都快要生了,却还不能认祖归宗。也不知道是男孩还是女孩?”
阮凝一听,赶紧转过头紧紧的握住福九的手叮嘱道:“小九,这件事你一定不要管,更不能表现出来你知道了。这件事是长辈们的事,你听娘的话,只要置身事外就好了,记得吗?娘可不希望有什么事把你也牵扯进来。”
福九赶紧点头,“我知道了,娘,您放心吧!这说到底也是二叔的家事,我懂得分寸的。”
“那就好!”说完,阮凝拍了拍福九,安慰的一笑。
其实在阮凝的心里,真正的感觉是有点觉得汗颜。本来萧家从来都是钟鼎之家,清白传世。结果福九刚嫁进来就碰见秦之桃蛮横无理,现在又闹出来二伯在外面至外室,这要是传出去让薛家知道,不但对自己家的声誉是个损失,就是老太爷以后会怎么看待熙晨和薛锋这件婚事都不一定,真是想想就觉得犯愁。
但是此刻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先压住,等回家之后再和萧秉承慢慢商量。真是多事之秋啊!
到了薛家门口,因为萧秉承和萧亦云早就来了,所以薛家人都知道大小姐今天就回家,全都高兴的不得了。家里今年因为回来的人少,显得格外冷清,此时大小姐竟然回来了,怎么能让人不兴奋。
金羽西早已经派人去宫门口接应,回来的人说皇后没有见大小姐,一会大小姐就到家了。金羽西便赶紧让人等在门口,一会下车就直接接过来,连手炉,披风什么的都准备好了。
此时看见车到了,赶紧迎了上来。打起车帘,笑着就将福九和阮凝迎了下来。
“老太爷刚才还念叨呢,这就回来了!”
福九一进家门有没来由的感觉到一阵轻松,尤其是刚看见萧舒云之后,她现在深深觉得只有自己家才是真的全然舒服的,没有秘密并且坦诚相待的。至于别人,只能说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了。
“福九,福九,是你回来了吗?”
福九刚扶着阮凝稳稳的站到地上,就听见袭月的声音从里面传来。
这也不过就是一天不见,但是福九却感觉袭月的声音听起来竟然格外的亲切。
“袭月,我在这呢!”
很快的,袭月的身形变从转角处闪了出来,并且飞快的朝她奔来。
福九也习惯的往前跑了两步,笑着说道:“你跑什么呀,我也不会走!”
袭月跑到福九跟前,一个急刹车的站住,然后一把将福九给抱住,“诶呀,我都想死你了!你都不知道,昨晚你不在家里过年,家里可难受了!”
福九拍着袭月的后背笑着说道:“我这不是回来了吗?”
一抬头,竟然看见风祭夜正休闲的也走了过来。
“狐狸眼?你怎么还在啊?你不是要回封地去吗?”福九这个时候看见风祭夜是真心好奇了,为什么萧韧熙和瑶尘都走了,他却还在。
“急什么?我好歹也得陪着袭月过完初一再走啊,要不再相见还指不定什么时候呢?”风祭夜笑着,带着一贯的慵懒邪魅就走了过来。
福九一听乐了,转头看向袭月,“袭月,你不回东陵了吗?”
袭月一撇嘴,“算你厉害猜中了。我哥也说我留在京城比较好,不让我回去了!”
正说着,阮凝缓缓走了过来,见到风祭夜赶紧施礼,“见过小侯爷!”
“萧夫人!”风祭夜微微点头示意,“老太爷和丞相都在屋里,二奶奶也在,说专等你们到了就吃饭呢!”
“好,那我就先进去了。”说完,阮凝转头看着福九,“小九,你一会说完话,也进来吧。娘进里面去等你!”
“好的,娘,您先进去再说!”
说着,福九让人赶紧将阮凝先送到屋里。
“小九,今年你第一年在萧家过年怎么样啊?”袭月看阮凝走了,立时拉着福九的手就开始八卦。
福九刚要说话,风祭夜却走过来一把将福九拉走,“风袭月,我有事要和福九说,你去找薛冰玩去!”
袭月一跺脚,大喊道:“薛冰进宫了,到现在还没回来呢,我找谁去啊?!”
“找不着人就进屋,别在这碍眼!”
风祭夜说着,也不管福九乐不乐意,袭月高不高兴,直接拉着福九就朝后花园走去。
“风祭夜!小九可是已经成亲有了婆家的人,你要是还不规矩,我回头去告诉老祖!”
“你走开!”
风氏兄妹就这么隔山跨海的互相越喊越远。
福九被风祭夜拉到花园,就狠狠的甩开风祭夜的手,揉着自己的胳膊,福九没好气的说:“狐狸眼,你要说什么啊?干什么不能让袭月听?”
风祭夜一回身,极其正是的看着福九说道:“我说我要带着你私奔,能让袭月听吗?”
福九无奈的一皱眉,“风祭夜!你怎么还不死心啊?!我都已经嫁人了。保不齐肚子里都有了,你怎么就是老想带我私奔啊?!我再说一遍,我不会和你走的,现在不会,以后更不会!你死了这条心吧!”
“萧韧熙不在,你和我私奔正好!”风祭夜还在做最后的努力。
福九一听,上去踩了风祭夜一脚,风祭夜疼的直蹦高。
“你这个人实在太坏了,竟然翘朋友的墙角。你说你是什么人呢?好歹漂亮哥哥也是和你从小就认识,一起长大的,你怎么能做这种事?”
“我有什么不能做的!”风祭夜一点不服气的抱脚叫嚣,“谁知道他这次出门还能不能回来?这万一他要是不回来,你岂不是要守活寡?到时候谁还要你?你知不知道小寡妇的日子多难过,还要看婆家的脸色!我都没嫌弃替萧韧熙免费养儿子,他还能不讲良心的说我没道义……”
福九听的气的,左右看看,抓起旁边一根树枝,扯下来就开始往风祭夜身上招呼,“让你乌鸦嘴!谁要你来给养儿子?!你赶紧走!走的越远越好,省的我看见的眼疼!”
说着,福九一下子摔下树枝,生气的转身就要走。
“等一等!”风祭夜长臂一伸,立时将福九拦住,“行,行,行!我说错了行吧!不过我现在要和你说点正经的!”
风祭夜揉着刚才被福九抽到的地方,皱着眉头,神色凝重的轻声说道:“你知不知道,昨晚萧韧熙走的时候只带走了三千人马?”
福九一愣,“不是说五千吗?”
风祭夜摇了摇头,“人已经派不出来了!还剩下一部分要负责去调运粮草和军需。现在京城里的供给马上就要开始限量了,你公公已经秘密着手派人安排了。所有收上来的粮草全部为西南做准备。
薛将军要带着薛锋去湖南,接手神策将军府。这中间还不知道会不会出什么差错,我想,薛家最后只会剩下薛冰一个人在家,而薛英和薛文很可能也要出去了。不是去北疆,就会是去西南参战,而薛家军一定会大部分打走,剩下定国公府可就没人了!这些事,你心里要有个数。现在外面风云变幻,可不再是太平盛世。我说萧韧熙此去凶险万分,可不是闹着玩的,你多少心里要有所准备!还有,”
说着,风祭夜从怀里掏出一块令牌,交到福九的手里,“这是东陵侯府的令牌。京城里我已经秘密安排了人手照顾你和袭月。一旦战事不好,京城如果出现问题的话,记住,马上拿着这块令牌去柏翠楼去找一个叫黑炭的人,他会安排你和袭月去东陵,无论如何,我都会保你和袭月的安全!”
福九低头看着令牌,神色紧张起来,抬起头紧紧的盯着风祭夜,“怎么京城会出事?如果京城要是出事了,东陵侯府怎么还能保得住?是不是你们有什么事没有告诉我!”
风祭夜有点烦躁,摸了一下头发,妖眉紧锁的说道:“你不要管那么多了!总之,这次的事不会这么容易就过关的。一定要存好令牌,出事就去找。什么也不要管,东西也不要拿,只要你和袭月人没事就行了。其他一切都有我在!”
福九听风祭夜越说越诡异,不由得一把将他的手抓住,死死盯住他,“到底还有什么事?你要是不说,就别想走!”
风祭夜看福九极其坚持,不由得看了看左右,然后才靠近福九轻声说道:“北边要出大战事了!大元帅已经连着几天发回来六百里加急了!”
风祭夜只能和福九说这么多了,再说多了,他怕福九紧张的晕过去。
福九一听,脸色立时一变,“皇上既然已经知道北边要出大战事,为什么这个时候还要急急的发兵?而且,连奉天将军府的人都已经掉出去了。那一万人走了,要是京城真的出事可怎么办啊?”
风祭夜微微摇了摇头,眼中闪动着一种诡异的神色:“现在事情很难说,但是萧韧熙临走前已经派人出去秘密打探了。按照皇上的分析是,很可能是这些王爷和北昭的苏缇已经勾结在一起,这次是要来个内外夹击。这南北一打,我们就成了中间的馅饼了,很难顾得周全。
现在是没办法,皇上只能先平内,最后再阻外。所以,一切都要快。时间要是慢了,我们最后就真的要被人给灭在中间了!”
听完萧韧熙的话,福九立时觉得一阵寒意从心里升了起来,看着远处的红梅喃喃的说道:“苏缇原来是个这么阴险的人吗?他为什么一定要打仗!”
风祭夜立时冷冷一笑:“你以为他是什么好东西吗?这勾结的事怕不是这一两天的事了。你记不记得咱们第一次遇见他的时候,他正好是游历回来,其实,按照我们分析的,他就是去联络那些王爷的。然后几个月之后,他就已经开始动手了。”
福九听完,立时觉得脑袋隐隐的有点痛,“这些事漂亮哥哥都知道吗?”
风祭夜没好气的一翻眼睛,“他要是不知道,这次怎么会直接扔下新婚的你拼死拼活的去当赠礼?虽然我十分不喜欢萧韧熙,但不得不说,这次他做的当机立断,果敢无畏。他这是用命去抢时间去了,要是他福大命大,就能顺利在北昭大战之前将所有一切都夺回来,然后全力腾出手去对付苏缇。如果要是有一点偏差,我们就很难说最后会怎么样了!”
说完,风祭夜还无奈的长叹了一声,“心心念念的盼着回东陵去,结果却盼出了这么大的一件事。早知道现在就起战事,我宁可不回去了!”
福九看着风祭夜,想到萧韧熙,忽然忍不住,憋着小嘴就要哭了。
“欸?欸?薛福九!你要干嘛?不许哭!”
缓缓上前拉住风祭夜的手,福九小脸可怜兮兮加委屈万分的忍着眼泪,“狐狸眼,你回去一定要把东陵的兵都带出来,去帮帮韧熙!他自己一个人很危险,我很害怕。你别不帮他,要是连你都不帮他,我都不知道去求谁了!”
说着,福九委委屈屈的就掉下泪来了。
风祭夜立时就慌了,赶紧伸手给她擦眼泪,边擦还边左右乱看,“诶呀我的大小姐,你可别哭了!这要是让人看见还不真得以为我要翘我兄弟墙角带你私奔啊?那可就冤枉死了!好了!我怎么可能不去帮他呢?这次我回去就是去接掌兵符,然后调运粮草,全力去帮他!”
“真的吗?”福九还是泪眼汪汪的。
“当然是真的!这个时候我怎么能骗你!你放心吧,我要是不帮他,就天打雷劈!”
说完这句话,风祭夜和福九同时愣了一下,然后两个人都有点呆萌萌的抬头看天。
“好吧!那我相信你了!”说着,福九伸手摸了一把眼泪,立时就不哭了,“狐狸眼你放心回去吧!京城里有我呢,一定会好好照顾好袭月的,你不用担心。更何况,我七哥还在家里,你就放心吧,谁挨欺负,他媳妇也不会挨欺负的!至于其他的,也没有什么可担心的。只要我好好的,袭月就一定会好好的!”
风祭夜看着福九,环抱着双肩,忽然饶有兴味的说道:“福九,我发现你怎么成亲之后好像和以前大不一样了呢!感觉好像一下子长大了似的!对,就是长大了!”
说着,风祭夜还用力点了点头。
福九长叹一声,“等袭月当了我薛家的媳妇,你也会发现她马上长大了的!”
风祭夜一听,眉头一挑,凑到福九跟前八卦的问道:“听你的话,这是话里有话啊!怎么,萧家有人欺负你啊?”
“当然没有!”福九立时瞪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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