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华殿内朱栽壡正坐主位,抿嘴皱眉,遮面女官双手笼袖,静立在侧,数十名亲信侍卫摆下严阵,分里外三层拱卫成圈。为方便照护,朱载垕、朱载圳、朱载墒三位皇子合聚一处,黄绾协助另一批亲信侍卫共同护卫在旁。
大殿外传来洪亮的喝问声:“来者何人?”
“锦衣卫千户丁绍铭求见太子殿下!”
遮面女官眼神示意,身旁侍卫会意躬身,小跑而出。少顷,带着一人进殿,正是丁绍铭。只见他须发散乱,衣袍残破,血迹斑斑,单膝跪地,拱手道:“微臣丁绍铭拜见太子殿下、裕王殿下、景王殿下、颍王殿下!”
朱栽壡隔着人群说道:“丁千户请起。”
“谢太子殿下。”
“本太子方才遣多名侍卫外出查探,结果仅有一人回来复命,称有逆臣犯上作乱,着实吓了本太子一跳!丁千户可知是何人如此大胆?”
“回太子殿下的话,上二十六卫及三大营相互混战厮杀,场面十分混乱,所以微臣也不知道到底是何人胆大包天敢犯上作乱,请太子殿下恕罪。”说话间丁绍铭余光偷视遮面女官,“太子殿下,祸乱逼近文华门,此地已不安全,就让微臣带人护送您和三位王爷去安全之地吧。”
朱栽壡想也不想,正要应允,被遮面女官拦住,后者问道:“请问丁千户,你带了多少人过来?”
丁绍铭答道:“算上卑职共计两百一十三人。”
“镇守乾清门才是丁千户职责所在,因何会来到这文华殿?”
“卑职奉锦衣卫指挥使陆炳陆大人之命,特来保护太子殿下和三位王爷。陆大人另有交代,凡事当以太子殿下和三位王爷的安危为重,倘若事态超出掌控,便护送太子殿下和三位王爷转移至安全之地。”
“大半座宫城已陷入混战,乾清门距此甚远,丁千户是如何带着两百多人冲过重重阻碍来到此地的?”
朱栽壡听到陆炳,想到朱厚熜,抢先问道:“丁千户,父皇他如何了?可还安好?”
“回太子殿下的话,自入夜后微臣就未曾见过皇上本人,但皇上由陆大人亲自护卫,想来应当安好,请太子殿下放心。”丁绍铭对答如流,井然有序,接着回复遮面女官的问题,“卑职从乾清门出发时足足带了五百人,现在只剩下两百余人,折损了将近六成人手。再看卑职这一身创伤血污,候在外面的弟兄较之卑职有过之而无不及。凭这些褚尚宫应该能想象出卑职和众弟兄是如何冲过重重阻碍来到此地。”
遮面女官眼中锋芒不改,继续问道:“丁千户口中的安全之地是何处?”
“事关机密,更关乎太子殿下和三位王爷安危,卑职万不敢公然相告!”丁绍铭顿了顿,拱手道,“可否让卑职近前说话?”
遮面女官正自犹豫,朱栽壡道:“你们让开,让丁千户过来说话。”
“是!”
“慢!”丁绍铭正要抬脚,遮面女官制止道:“那边有笔墨,丁千户把要说的话写到纸上,再呈报给太子殿下。”
“褚嬷嬷……”朱栽壡轻扯遮面女官袖口,见对方摇头示意,只好把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身处深宫,防贼之人亦被人当贼防着,再是正常不过,丁绍铭习以为常,手脚利索,提笔疾书,吹干墨迹,折叠成块,再经侍卫之手,转到遮面女官手中。展阅,上书:据陆大人告知,主敬殿内设有密道,至于具体通往何处陆大人并未相告。遮面女官稍作沉吟,将纸笺收入怀中,再附耳告知朱栽壡。
丁绍铭道:“太子殿下、三位王爷,情势危急,请诸位爷速速收拾一下,微臣护送诸位爷离开此地。”
朱载垕三人望向朱栽壡,朱栽壡望向遮面女官,遮面女官紧紧盯着丁绍铭。她早有耳闻在建城之初,为防不测,于宫城内暗设逃生密道,陆炳作为朱厚熜一奶哺育的发小知道此秘密不奇怪。丁绍铭对上谄媚,对下则从不随意欺压,武功不弱,脑子灵光,口风严实,所以颇受陆炳器重,陆炳派他来护卫朱栽壡等人也不奇怪。从头到尾、从外到里,丁绍铭的应答全都合情合理、严丝合缝、不带破绽、无有漏洞,可越是这样遮面女官疑心越重,直觉告诉她不动才是最好的选择。但是,事关朱栽壡安危,若仅凭疑心和直觉行事,似乎又太过儿戏牵强。为护得朱栽壡周全,她不能亲身外出查看,无法做出精准判断,凌厉的眼神中多了层踌躇。
丁绍铭察言观色,恰好随从快步入内,拱手道:“启禀大人,文华门失守在即,卑职等人该如何行事,请大人示下!”丁绍铭顺势于模棱两可之际用上半强硬的手段,道:“命所有人进来护送太子殿下和三位王爷速速离开此地!”
“是!”随从领命而去,随即两百多名卫士或负弓箭或持火铳,分作两列,鱼贯而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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