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之德躺在床上,一直不言不语。
一开始许斐然还安慰他,后来看他一直闭着眼睛,许斐然也就干脆不说话了。
许斐然和斐珩一直陪着赵之德,午餐赵之德躺在床上没有吃饭,许斐然和斐珩轮流出来吃的外卖。
刘秀还拿自己办公室的备用衣服给许斐然换下了满是血迹的衣服。
斐珩让刘秀拿了备用医药箱,就坐在赵之德床边的沙发上,细心的给许斐然把脸上的抓伤一点一点的消炎抹药。
赵之德躺到下午,突然起来:“我要去趟警察局。”
赵之德会不愿意相信这是真的,这个情况许斐然有预料到,觉得他或许会这样,也算意料之中。
但他这种反应着实又是许斐然不希望的,都这样了,他不是追究,而是希望不是鲍欣然。这份失望,于许斐然,也说得上是意料之外了。
许斐然点头:“您是要我陪您去还是刘秘书?”
赵之德浑浊的眼睛看向门外,声音暗哑:“让刘秘书进来吧。”
许斐然什么都没说,拉着斐珩站起来往外走。
刘秘书很快进去,许斐然拉着斐珩直接回了自己的办公室。
关了门,看着这间办公室,她恍惚又看到了哥哥对着她笑,许斐然忍着眼泪,转身抱住斐珩。
斐珩抱着她:“匪匪,晚上咱们还回去么?”
许斐然埋在他怀里,鼻音囔囔:“回去。”
斐珩轻拍她:“好。”
许斐然在斐珩怀里汲取了下温暖,就抖擞精神拨给邵睿。
她得清楚的知道所有的事情,哪怕惨痛,她也必须知道真相。
电话拨通,邵睿低沉的声音里带着笑意:“听说你打人了?自己没受伤吧。”
许斐然怔了怔,但马上反应过来应该是来逮捕的人告诉他的。
许斐然心里微微温暖:“没事。”
邵睿轻轻嗯了一声:“你想问事情的细节对吧。”
许斐然点头:“是的,我想知道。”
“肇事司机的酒精测试并未醉酒,他咬死是疲惫所致,他的反审讯能力很强。我们筛选了这大半年和他有过联系和交往的人,然后再筛查这些人的交往,然后再筛到这三层,最后找出了一个毒贩,是东南亚在国内的下线,他找了一个曾经在云省监狱蹲过的人,通过这个人和肇事司机搭上。”
“许了什么好处?”
“肇事司机以前是混黑道的,后来吸毒,老婆跟着他以前的对头好了,还把他送进了监狱。对方答应帮他做掉对方,他前妻和他对头,一个月前车祸去世。还有钱,出狱后许了他1000万人民币。”
“能定罪鲍欣然么?”
“当然。那个毒贩的上线是鲍欣然男友家的人,是个华侨,常年往返内地和东南亚,已经抓住了。他和鲍欣然的联系很紧密,算是给鲍欣然用的人吧。他们想通过鲍欣然控制德雅,给他们打通一条渗入国内的道路。放心,这不是小案,会一查到底的。”
“能判死罪么?”
“能。我帮你盯着。”
“鲍欣然那个男友呢?”
“短时间会有点困难,但一定会有交代的。国内容不得他们这么猖狂。你放心交给我。”
邵睿的话沉稳有力,许斐然怔忡良久:“邵睿哥,谢谢你。”
邵睿暗暗叹了口气:“斐然,鲍欣然这条线马上就能清理,但是,你要有心里准备,这里面不止有鲍欣然和她背后的人,还有别的黑手,但这个黑手,目前,我可能帮你清不了。”
许斐然心头一凛:“谁?”
“你先答应我,没法还击的我们先忍。”
“好。我答应。”
“王殊的男友,应该给对方提供了便利。”
“比如?”
“国内找人,搭线。他应该调查了你哥哥以及你们家,凑巧发现了鲍欣然的意图,当了推手。”
许斐然浑身冰冷,如果没有王殊的男友推动,是不是事情或许不会这么难以挽回?
但是,没有如果。
每一件因都导致了每一个果。
邵睿叹了口气:“斐然,斐珩跟你在一起吧,你把电话给他,我和他说说。”
许斐然轻轻应了一声,却没有把电话递给一直站她旁边关切看着她的斐珩:“真的没法定他的罪么?”
“没法。他只是旁观的时候风过无痕的给了些便利而已。斐然,王殊已经出国了,和她男友分手了。”
许斐然把手机递给斐珩,心里冰冷而悲愤,给那些夺人性命的恶徒便利,开心的看着一条人命消失。恨一个人,原来可以如此恶毒。
王殊知道么?知道哥哥的不幸有她一份的原因么?
可是知道又如何呢?哥哥已经不在了。
远走高飞确实是她最好的选择。
邵睿把所有的情况跟斐珩说了一遍,他有些不相信许斐然的承诺,让斐珩盯着,放心些。
斐珩挂了电话,看着许斐然失魂落魄的样子,心痛的搂住她:“匪匪,那么难受的时候我们都挺过来了,现在,就当是打扫战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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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虽轻松,但斐珩深知,这一场风波虽然只是前一场灾难的延续,但余痛却会更痛。
家里刚刚建立的平静已经打破,甚至更加支离破碎。
许斐然其实也深知眼下的情形,但从哥哥出事起,她就明白,该担起的她必须全部担起,即使惨烈,也必须直面。
因为,她无法后退。
天色已经暗淡下来,许斐然收拾东西:“斐珩,咱们去乡下。”
在路上,许斐然接到了刘秘书的电话,刘秘书声音低而急:“许总,赵董来了小赵总的墓前,跪在那不肯起身,这天气,他会受不住的。许总。”
许斐然怔了怔,压住心头的悲怆:“我现在就过来。”
许斐然和斐珩赶到墓地的时候,天色已经黑了,墓地寒风扑朔,斐珩搂紧许斐然,两人在一片漆黑的墓地里靠着手机的照明,走到了赵奕然的墓前。
墓地前,赵之德佝偻着背跪在地上,刘秘书把自己的大衣脱下来,举着帮他挡着风。
许斐然眼眶酸热,几步上前,和斐珩齐齐弯腰去扶赵之德:“舅舅,起来,咱们回家。”
赵之德眼神溃散,神情悲怆让人不忍直视。
他已经委顿在地,许斐然和斐珩齐齐用了力气,但第一下居然没有扶起。
斐珩立马示意刘秘书:“你帮下斐然。”
刘秘书立马收了衣服,替代许斐然和斐珩一起用力扶起赵之德。
赵之德似是被惊醒,突然悲怆出声:“奕然奕然,是我害了你啊。我的奕然。”
他嚎啕大哭,浑身颤抖,哀恸不已。
斐珩用力扶住他:“舅舅,这个事情过去了过去了。你不要管了,回家。外公外婆还等着你呢。”
赵之德挣扎着要往墓碑上扑,斐珩和刘秘书用了很大的力气才钳制住他。
许斐然看着状若癫狂的舅舅,木然了很久才突然从悲恸中清醒,她从正面抓住他,面对面直视着他,哽咽着喝道:“舅舅,正因为你做错了,你就要弥补。你要弥补舅妈。你要好好调整好自己的心情,回去好好陪着舅妈。而不是只知道不是寻找私生女就是独自悲恸。今天小年,外公外婆还在等我们吃饭,你知道么?外公外婆和舅妈都在等你吃饭。”
赵之德透过外甥女看向墓碑,他的心已经片片破碎,他是罪人,他还怎么去弥补高芊。从警察跟他讲述整个案件的过程起,他的心和人就已经沉入了地狱。
许斐然冷喝:“我不管你多后悔多难受。你做错了,就应该努力去弥补。别跟我说你已经伤心得活不下去了。我告诉你,你儿子是因为你为老不尊所以走了,但你父母一辈子没干任何坏事,所以,你得好好孝敬他们。你没资格抛下他们。你但凡对哥哥有愧疚,你就要好好活着,好好替他对我们好。”
赵之德慢慢停止了挣扎,他怔怔看着许斐然,看着泪流满面凶神恶煞的外甥女。
他突然有些恍惚,他家匪匪什么时候这么凶了,对他都这么凶,好像是对待坏人一样。
他突然打了个冷战,眼有些迷糊,父母,妻子,儿子外甥女,妹妹妹夫,鲍月鲍欣然一一从他脑海恍过,他眼一黑,晕了过去。
许斐然立马铺平了刘秘书的外套,斐珩和刘秘书把赵之德放平,斐珩立马掐人中,看没反应,立马按压胸部。
许斐然看着躺在地上的舅舅,悲恸难受害怕齐齐涌上心头。
幸好,人工呼吸后的赵之德醒了过来。
斐珩脸色很不好:“舅舅,你心脏差点停止,你现在不要想任何问题,我和匪匪送你回家。你记住,家里老人都在等你,我和匪匪也一样爱您。”
赵之德哀痛的闭上了眼睛。
斐珩开来的车就留在了墓地停车场,和刘秘书斐然一起坐赵之德的车快速回家和医生会和。
路上,许斐然接到了赵芝雅的电话。
许斐然吹了寒风,鼻子塞住,囔囔道:“妈,我们还需要加班,公司有许多事情没处理好。我们和舅舅都不回了。”
赵芝雅疑惑道:“你声音怎么了?”
许斐然抽了下鼻子:“今天很冷,我好像感冒了。”
“那,你们明天回来一趟吧。外公外婆很想你们。”赵芝雅突然压低了声音:“也一直问奕然。”
许斐然点头:“好。”
斐珩看着头发凌乱,脸色苍白的许斐然,心疼得无法言表。
他知道事情一出来,必将打破家里维系的温和假象,一切都会很痛苦。他也知道,这些匪匪必将承受。
但是,他真的很心疼。
斐珩暗暗咬牙发誓,他一定要尽快把这些事情都解决,让匪匪没有心病的尽快开始新的生活。
赵之德坐在许斐然和斐珩中间,许斐然一直握着他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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