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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九章 时时误拂弦

3个月前 作者: 入潼关

第181章 时时误拂弦

“恭喜江兄,贺喜江兄,今日有了骆老前辈的赐号,你的人品武艺总算是功成名就了!”

范兴汉乐呵呵地前来道喜,一群人里就他笑得最开心,心道这样总算报答了江闻先前的鼎力相助,也能将武夷派的名声推上一层楼。

人群中骤逢喜事的江闻却怏怏不乐,死盯着范兴汉低声说道:“范兄,听说你的绰号唤做‘铁丐’?”

范兴汉有些羞赧地连连摆摆:“都是江湖同道谬言,当不得真。”

可心事重重的江闻却不依不饶继续问道:“方才听你所言,似乎对这个称呼不甚合意,不如我也投桃报李一番如何?”

随后对上范兴汉满是疑惑的眼神,江闻一本正经地建议道:“不如咱俩互换半个绰号,我叫‘铁剑’,你改叫‘君子丐’如何?”

范兴汉跟见了鬼一样跑开了,消失在了声响嘈杂的人群之中。

于是江闻只好惺惺地环顾四周,敷衍着蜂拥恭贺的武林人士,随后带着周隆和袁紫衣找起了武夷派几位弟子的所在位置。

这两人刚才狠狠得罪了红花会,江闻担心他们趁乱打击报复。

“今日骆某还有一事,想请诸位武林同道见证!”

见形势杂乱,骆元通暗运功夫,当即声闻四野,一阵啸声不仅震人心魄,所说的话更清清楚楚地传入在场每个人的耳朵里,而刚被江湖同道冠以“君子剑”之名的江掌门这才找到武夷派的座位,讪讪地示意乐师们可以停了——也是靠着乐师的定位,他终于和走散的徒弟们汇合一处。

“恭喜师父今日金盆洗手大会扬名。”

洪文定面露笑容地对江闻说道,江闻虽然知道这个徒弟所说并非不怀好意,却疑心生暗鬼,总觉得他老成表情背后,另有一番说不出的含义。

“文定啊,师父对你这么好,也从没罚你去思过,可不能恩将仇报啊。”江闻忧心忡忡地吩咐道。

洪文定不明就里地回答道:“弟子不敢。”

不只是洪文定,后边的小石头也跟着众人嘴里嘟囔着恭喜,眼睛已经开始到处乱飘,可能在认真思考今天的饭该去哪里排队了,自从住过一段时间的福威镖局,他就对打饭排队特别热衷。

唯独傅凝蝶憋着嘴看着江闻,似乎心里对他得了“君子”之称充满质疑。

“看什么看,你以为师父我乐意被这么叫吗?”

江闻挥手赶走傅凝蝶,小丫头也一溜烟跟着袁紫衣走了。

他不能不一肚子火,想人家君子剑岳掌门的名字,出自论语中“君子矜而不争,群而不党”,先别管他是矜而不争还是破落华山争不过嵩山派,是群而不党还是满门上下就剩小猫两三只,但人家至少是兢兢业业了几十年树立人设,连武功都净走蕴藉儒雅的路子,这才有了谦虚文雅、正气凛然的君子评价。

可他江某人扪心自问何德何能,平时自己爱指点江山也就算了,今天的他别说鞘中宝剑,就连拳掌功夫都未曾展露分毫,身边这几十上百号人都是怎么看出自己武功不凡,口口声声要与自己切磋讨教的?你们见过吗就讨教!

更可恨的是台上这个白胡子老头,看着模样跟圣诞老人似的,这张嘴可比他的金刀厉害多了,前脚嘲讽完徐天宏的“武诸葛”文不成武不就,后脚就给自己安了一个“君子剑”的“美誉”。

可按他的逻辑来分析,这不也是不文不武的二溜子吗?

“少年子弟江湖老,红粉佳人两鬓斑。老夫今日金盆洗手之后,便不再过问江湖之事,骆家一应事务皆交由老夫的独女骆霜儿操持,是福是祸悉听天命,恩怨是非唯人自召。”

骆元通说得十分笃定,全场武林中人的视线却不由得集中在了他身边娇憨的女娃身上,很难想象这位腰肢纤细、身量窈窕的年轻女子,该如何支撑起天南一地偌大的骆家势力。

岭南武林流派众多,近两年以凤天南执掌的五虎派最为强盛,隐隐有了问鼎轻重之意。现下凤家竭力结交平南王府也是这个道理,一旦他能取代骆元通在尚可喜眼中的地位,五虎门平步青云的时机就指日可待了。

江湖中人本以为骆元通会趁这个机会给骆霜儿择一位得意夫婿,支撑起今后骆家的威名不坠,这包括周仲英在内的朋友故旧也是如此以为,故而如今全被骆元通惊世骇俗的决定给吓了一跳。

说破开来,不过是何德何能四个字。

“然而人非草木,焉能舍弃舐犊之念,今后老夫的女儿也将行走江湖,不免有个风波险恶,还得各位江湖朋友鼎力相助,骆某感激不尽。”

说罢,侍立两侧的骆家弟子将洗手的金盆撤去,换上了一副四尺有余的梨花木箱,随后屏退左右,只剩下父女二人留在台上。

“江掌门快看,那就是俺们沿途保卫的宝刀,今日终于要现出真貌了!”

周隆兴奋不已地说道。

此时场中经过骚乱,品字形座位已经重新调整过,亲疏远近也有了些变化。譬如红花会群雄便占据了靠着宅门的位子,身边单独围坐几个小门派,大多是湖北同道,而兴汉帮、铁胆庄、嵩阳派也各自分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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剩余的帮派势力身居内院,各自依附,隐隐仍旧有对立的态势,江闻还发现范兴汉身边就突然冒出了几家不曾见过的川东门派,褐麻短衣始终沉默不语。

而十几名金刚门弟子,此时就聚坐在武夷派周边,见宝刀即将现世当即与有荣焉地鼓噪了起来,很是称职地担任了氛围组,一个个伸长脖子、翘首以盼的古怪模样让周边的人也开始好奇,让人感叹骆元通给这个山西小门派分发请帖的决定,有他们在场着实物超所值。

糜费万贯打造的神兵,想来不会让人失望吧。

神兵利器江闻见识过,它们往往都能历经千年而锋锐依旧,令人胆寒,但他一直认为所谓匣中龙吟、气冲牛斗只是小说家语,天下人也从未见过宝剑能入水化蛟、自行取人首级的。

可骆元通手捧的宝刀尚未现出模样,木匣中已当先起了一道清越嘹亮、悠扬至极的响声,丝丝缕缕原地而起,初闻时如钟似磬,再听则已有千回百转之意,闭眼恍如千顷碧波粼粼而动,湖畔深草鸣虫齐声高唱。

响动到了尾音更为清晰之后,竟然分化出高低频率各不相同的意味,仿佛草丛中蚂蚱、螳螂、蟋蟀、飞蛾在惊蛰时节此起彼伏,离近闻之,悉然能在各种昆虫相互争鸣中,听出一种勃勃生机、万物竞发之意。

匣中异响吊足了人们的胃口,骆元通终于将刀取出,单独以右手捧出一把四尺二寸长的宝刀。此刀刃长三尺,把长一尺二寸,刀刃线条宛如一泓碧波秋水,细长似叶,握在人高马大的骆元通手里如同儿戏,然而正能切合骆霜儿的身形。

江闻摸着下巴远观,只觉得这把刀的模样不符合形制,按说对方是名扬江湖的金刀骆家,不至于犯这种错误吧。

《纪效新书﹒长刀制》中有记载,长刀需“刃长五尺,后用铜护刃尺。柄长一尺五寸,共六尺五寸,重二斤八两。”

书中这对于长刀的尺寸记载绝非闭门造车,《武备志》云∶“曰长刀,则倭国之制,其利于步,古所未备。“由此可见明朝长刀是仿倭刀而来,长刀的尺寸比例都是戚少保当初在沿海倭乱中,真刀拼杀、提炼总结出的真知灼见,故此这把刀真在临阵对敌时,恐怕要凭生许多不便。

众人或懂或懵,也正疑惑单刀如何能突发清吟,却发现骆元通在取出长刀后仍未停止,右手继续从木匣里取出一把刀长二尺八寸,把长九寸的细长短刃,制式模样依然前所未见。

此时看向台上,终于瞅见匣中原来是长短两刀,刀柄以青色丝线重重缠绕,流光溢彩焕然将出,以至于把冷若霜雪的刀刃也染成青色,宛如一片青竹。

然而碰撞交击便能有如此夺人心魄之音,可见锻造工艺非同凡响,瑰丽外表之下仍是难以捉摸的杀机。

“此刀名为韩王青刀,由潇湘名匠打造,杂金、银、铜、铁、锡五色合为之,铸成之日万籁齐鸣,刀身上常有气凄凄然,锋似严霜,入水则化为青碧,入夜则黑如漆墨。”

骆元通沉声说着,作为鉴刀名家的他双眼满是神往,随后颓迷之色一扫而空,忽然将长刀抛向空中。

“接刀!”

骆霜儿应声而动,身形晃动间已经腾空而起,以神似船家拳的腾挪身法凌空接住长刀,随后又轻巧地摘走骆元通抛来的短刀,一长一短擎在手中如蝴蝶翻飞,刀光剑影眼花缭乱。

骆霜儿如今持用的不是两刀能贴合的鸳鸯刀,而是双刀的一种步战用刀,似乎结合了南越国与峒刀的一些风格,一长一短互为表里。

江闻突然发现,这对青刀与自己腰间的闽越青铜古剑交映,秦汉古韵倒是颇有一番意境。

骆霜儿的身法奇异,可也不如她使出的双刀技法引人瞩目,在台上轻灵机巧,恰如春日双燕飞舞柳间,又似凫水鸳鸯裁开波影。只见她高低左右,回转如意,纤指执白刃,如持鲜花枝,俊目流眄,樱唇含笑,说不尽的娇憨可喜。

“师父,韩王青刀是什么意思?”

傅凝蝶的发问打断了江闻的注视,她的关注点显然在很奇怪的地方,却刚好把江闻问住了。

“呃,韩王二字,可能指的是聂政刺韩傀的白虹贯日一事,而青刀所指的究竟是颜色还是形制,师父我就不太清楚了。”

思索片刻,江闻却继续说道。

“这门刀法可攻可守,堪称精妙独到。更难能可贵的是,这些招式的长短尺寸似乎都是按照骆霜儿的模样设计,里面耗费的心神精力可就难以计数了……”

江闻低声感叹道,对这门刀法给予了一个很中肯的评价。女子略逊气力却柔韧有余,故而刀法中加强了身法游走的部分,删去大开大合的硬撼,属于在招法上另辟蹊径的功夫,练至高深处也不失为一门绝学。

然而往长远处看,这门功夫的原型应该是门刚烈霸道的刀法,由名师特殊设计的招式既成就了骆霜儿的年少功深,也阻碍了她博采众长的路子,真到了搏杀死斗之时,恐怕还是少了些机变灵巧。</div>

在江闻眼中的上乘刀法,还是应该如《胡家刀法》那般,表面上刀法招数精奇,不在以力碰力,出招迟缓含蓄,然绵柔之中亦有兵法阴阳之理,内敛之中亦含刚猛之形,亮招只为勘破对手的奥秘。

但不论如何,这样的刀法着实极为赏心悦目,江闻放眼望去,全场已经有许多人面色痴醉地忘乎所以,只顾紧盯着骆霜儿舞刀的高台,好家伙,就连范兴汉这乞丐头子……

哦不是,那人是红花会四当家奔雷手文泰来,此时也一言不发地看着骆霜儿,一曲舞罢许久都还回不过神来。

“好,不愧是骆家的后人!不枉我此行冒雨而来!”

骆府门外忽然又是一阵嘈杂,雨帘之中只见一位身材高大的华服男子昂首阔步而来,深目浓眉鼻梁高挺,自有一股龙骧虎步之意,唯独目光中桀骜之色难掩,气度终究多了几分纨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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