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道:“谁说我没料到?我只是觉得说起来和做起来不大一样。我不瞒你,我确实不太高兴,但我不知道的是,我是因为他喜欢了别人所以不高兴,还是因为对她自感不如、产生了一种被威胁的感觉才不高兴。我想,大约是后者吧。”
我一下子就把心里的话说了出来,不知道为什么,我对额吉就是感到很放松,很信任。
额吉道:“说得倒是挺坦白,相比前者,我也比较情愿是后者。不过,你也别担心,以后皇上不宠你了,爷心情若好,还会对你好的。”
我道:“你对人好还分心情?这根本就是假好!”
额吉挑着眉笑了笑,道:“假不假,你比我知道。”
皇上从戏楼内走出来,笑容满面,道:“找了你们半天,怎么往这里来了?”
我笑的很假:“皇上,戏看完了?”
皇上道:“正是,天色晚了,咱们可以回去了。”
我道:“那位晚宜姑娘呢?”
皇上道:“她也已经走了。”
好蠢的皇上,他这是忘情了吗?似乎一点也没发现我不高兴,我去观象台的心情也冷了大半。
我就是我,不但能忍,而且还没胆量一不高兴就闹出些什么事情来。晚间,我们依照计划前往观象台。
观象台,据说前朝(也就是本朝不能出言谈论的‘明’)称为观星台。皇上之所以将它改名为观象台,就是认为‘观星’二字内有管中窥豹的嫌疑。‘象’者,包罗万象也,万象自然不止于‘星’。
这里是青砖垒筑而成的一个结实的巨大石台,不是规整的四方形状,而是有数个错秩的棱面。整体约四五丈见高,长宽各约七八丈。墙最上面的围边很像长城的外墙,一样是方方正正而斑驳起伏。台上不同方位架着六七架崭新精美的巨大观象铜仪,我也不知其名,只是有许多大圆铜环、铜圈、铜杠、看似错乱而实则有序地镶铸在一起。
南教士早已侯在这里,南教士的样貌与我们诸人不同。他身型很高,胡须茂盛,蓝绿色的眸子有一种英锐感,鼻子高而且长,鼻梁骨有些细,眉眼极深邃,山根高得有些异常。他穿着一身大清的二品官袍服色,好看是好看,但总有些格格不入之感。
大约是站立角度的缘由,明亮的月色下,南教士映在观象台地面上的影子,比我们任何一个人都拖得长,一直延伸到观象台的另一边上。
他不远万里从西洋来到大清的地域,宣扬他的天主教和耶稣。他对皇上,应该是万分的尊敬与感激,因为他们这样的外族之人,他们的出现,可以看作到访,也可以称为渗透,一切都在皇上一念之间。
南教士说着他那有些吐词不清而又能令人勉强听懂的话,向皇上和我们请了安,便向我们介绍那些观象仪的来龙去脉、推演规律。
我本来已经无心情在这上面了,但南教士气质儒雅,谈吐卑谦,的确是一位渊博通晓之人,他说的许多事情词语我都是闻所未闻,反倒生出些好奇来。
南教士领着我们一一观看这些神奇的巨大铸件。他指着一个很多铜制大圆圈套拢在一起的大部件道:“这个是黄道经纬仪,它可以帮助我们判断天体的方位。”
我看了看,这个被称作黄道经纬仪的东西就像很多圆环打了孔穿在一起的,只是每个环都可以活动,下面有两条硕大蜿蜒的金色铜龙相对张口,密布龙鳞的龙身蜿蜒有力,每一细处都雕琢的活灵活现且精美异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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