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她们二人同习针线,自己总是不大肯下力气学,而妧伊总是兢兢业业地练,连个懒儿也不敢偷,自己还嘲笑过她呆。
后来二人渐渐长大,遇见了疏辰,妧伊之卑微可恶,居然背着自己去偷偷勾引疏辰,自己之前就告诉过她,自己和疏辰已经情投意合了,可她仍是这样。此种下作而不肯自爱的行径,实在为自己所不齿,自己便立誓与她老死不相往来。时至今日,她想起这些旧事,若不是皇上皇后等人在,她真想冲上去抽她几耳光,给当年的自己出口气。
紫禁城太小,她们入宫之后再次相遇,甚至连当日在宫外的情仇恩怨,也一并带了进来。
不过如此甚好,故人经久相逢,无非两种情况,不是喜悦得禁不住眼红,就是眼红到不得不故作喜悦,前者是真实的眼泪,后者是虚伪的喜悦。旧梦重温,最大的愉悦感来自于我过得比你好,最沉的苦痛感往往是我活的比你差。
自己现在是皇上正式赐号的贵人,算得上是这紫禁城里的主子。而她,现在只是一个自己压根儿瞧不上眼的宫女,这种居高临下,自己倒对她生出了几分可怜——正如当年小时候,自己对家道中落的她一样是可怜。
富贵有权力的人,绝大多数都一直站在塔尖,无论是小时候,还是长大后。也有坠到地上的,只是很少,起码比从地面上爬上塔尖的少的多。
时间一分分过去,此时的我跪在皇上椅旁,正为补那袍袖费劲,思前想后,我还是选了最细小的一根针,从外侧单面缝。先分出横针和竖针,再将烧断了的线一针、横一针竖一针地补上去,将所有的线头都压在袖的里子里面,使补的部分同织布的纹理一样。这个针法太过细微,容不得一丝错针,我费着十二分的精神,补出了一身汗,幸而这袖上的洞也很不大,费了不算很久便补好了。绣的半截龙须的针法是我很熟悉的,拉了三针两线,也差不多了,我鼓了鼓劲,精微地收好最后一针。
皇上抬起袖子,瞧了瞧那补过的地方,笑道:“甚好!果然瞧不出了!”
他从椅上起身,扶起还跪在椅旁的我,笑道:“今日有你,可算是救朕于水火。此时朕还要到月神殿替太皇太后请安祈福,不及多留了,等往后闲了,朕要重重赏你!”
说罢,扶了太后,同皇后、诸位娘娘往月神殿而去。
望着众人远去,我悬着的一颗心终于落了地,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乘月、小转子、小榕子等都跟着太后而去,慈仁宫只剩下几个平常不大和我一起呆的宫女,远远地朝我指指点点起来。
我知道,宫女们中谁受了惩戒,其他的宫女们不借机嘲弄一番一定不痛快,此时太后又不在,我在这里白给她们嘲弄反没意思,我取了自己的针线包,灰溜溜地回了后头。
谁知这些宫女们倒是聪明,胸中攒了些气力,声音破户穿门而来:“这太后也是不公正,说的好好的要关一个月,说放就给放了,以后若要罚人,也还怎么服众?”
“罢了罢了!还不是全凭主子高兴?那郎窑红的壶给人摔了,人家还嫌不足呢,方才还摆弄皇上的袍袖,幸而是没出大错儿,否则你说说这些人有几个脑袋赔?”
“劝你们都安生些儿!人家这都放出来了,看太后的态度,怕是又要回大宫女的位置了,以后惹了这人,可不好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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