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鸦先生,那便是这故事的结局吗?”这是我第一次如此认真的听取了渡鸦先生的故事,或许是只因为兴趣,或许是因为知道自己接下来九死一生,但我确确实实的因此而入了迷,甚至在他停止叙述后半天还意犹未尽的追问,此刻我既希望他点头告诉我这故事已经结束,我没有错过它的任何一个细节,也希望他告诉我将来我或许还能听到关于它的更多后续。
“不,当然不是,甚至这只是故事的开始。”渡鸦先生对着我笑,他的羽翼轻轻晃动且因此而沾湿,甚至还坠落了几片羽毛于海面沉浮各半,但他却浑然不觉,“哈,不对,我是说,这故事应当回到它最初的地方了,我希望你还记得。”最初的地方?我想起了那太阳的祭典,以及那悬丝的旭蛛,于是我问道,“您是说那稚日女?我确实想要知道她结局如何了。”
“她?哦,她。”看来我再次猜错了渡鸦先生的心思,如果他当真与浪潮当然如此相像,那我想来往日里应当也多次得罪了我们的母亲,难怪他的怀抱总是将我拒之门外,“她的结局是个有趣的故事,但那实在是个禁忌,无论对你还是我,我希望你不要好奇。”我点了点头,紧盯着我的渡鸦先生才算是松了口气,“我想说的那故事的结局事关光阴铸炉与燧石。”
“这会是一个有趣的故事,不过对于你来说为时过早,或许当你成功将浪潮大人的血管搓成绊线,我便会来将此作为事后的报酬。”渡鸦先生摸了摸我的头发,如同浪潮大人往日里以海风做的那样,他确实更像他了,“现在去吧,去做我们所约定的事,我会剥去你的皮肤并以鳞替代,你的眼睑不会总是阖上,即使它如此澄澈但无论是水面还是透镜都是扭曲。”
“来,看看那绯色的线吧,它们已然纠缠成团,且往后只会更加密集。”渡鸦先生挥手让我靠近些,随后他的手指触及了我的眼睑,我没有感觉到疼痛,或者说他的动作快到切断了我感知痛楚的神经,往后我的眼球暴露在外,我的眼睑比起游鱼甚至更少一层,但于那片如同破晓朝霞的血色中,我寻到了这些日子一直在追寻之物,自我的指尖,自波涛的深处。
不过那于海面之下呼吸搏动的,是无数丝线纠缠在一道而团成的,以最艳丽的珊瑚妆点的心脏,我不知道渡鸦先生是因为被那些羽毛阻碍了视线,还是说他的眼瞳比我的更敏锐从而发现了更多缝隙,他才会说出那线团还不够密集的话,至少就我看来,那已然足够我抽丝剥茧上十世人生,又或者渡鸦先生的确找了十个,或者更多的我来共同完成这项庞杂伟业。
这猜测可并非空穴来风,只是我目力所及便已有三四条游鱼正尽力自那线团中剥离着丝线,而它们每一条身后都跟着一支如同水蛇般蜿蜒的团队,它们如同咬尾般将那线条延伸至远处,又以另一种方式重新纠缠起来。“如同它们用手脚来做这件事的话,想来会快得多了。”我知道渡鸦先生也会将我变成这幅模样,便赶忙找了个借口想要保住自己的十指甚至更多。
“不,很快你便会意识到你的口舌比起你的指掌与那如同渔网的丝线更为亲近。”渡鸦先生的刀剑是如此无情,我的双肩长出了鱼鳍,但我的双臂以及双手都正被他缝在我的双腿之间充作鱼尾,“我们的动作得快些了。”渡鸦先生望着岸边喃喃自语,我猜他是想要让自己的视线避开我皮肤间的那些线头,否则它们定会在他如刀似斧的视线中根根断裂溃不成军。
但我同样注目着那不断涨升的海潮与不断被侵蚀的海岸,“圣杯大人,她还撑得住吗?”这是我所担心的事,且我觉得渡鸦先生同样正因此而烦忧,虽然他的回答依旧乐观到模棱两可,“若是她能够捉住浪潮大人的脚腕,那我相信她的杯底深的足以容纳任何流水,但浪潮的涨升对她来说却是个考验,因为无论每日她如何畅饮,隔日的海潮还是依旧来势汹汹。”
“您想说我的工作是关键吗?”随着言辞的吐出我的口中咕嘟咕嘟冒着气泡,渡鸦先生的身影逐渐变得扭曲而古怪,如同在镜子的另一侧且这镜面还没有那么齐整并荡漾着点点涟漪,而他的声音也因此而破碎摇曳,如同来自远方,“是的,我可没有夸张,你应当从未见过杯盏会长出腿来追着那流水进退的,因此这便是为何我们得想办法缠住浪潮大人的脚步。”
“那只意味着决战,我不知道自己还能否信任你,渡鸦先生,您是否能够向我承诺那同时也意味着功成?”击打着水花,我将自己鳞片上所滴落的暗红溅射到了渡鸦先生的面具上,虽然在做完这一切后它早已并非骨白,但渡鸦先生比我想象的更珍视它,因此他躲避且向我讨饶,“承诺有些太过奢侈,但你若是愿意信我的预言,那我能告诉你我曾见过此战的终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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