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全部的宾客都围到了那位即将成为母亲的女人身边,但他们献上的并非祝福而是口中的涎液,甚至于我,即使躲得足够远且我发现那两个人趁我注目发呆时将我的脚腕捆绑在了礁石的孔洞之中,此刻胃部也因为突如其来的饥饿而火烧火燎,喉咙也同时因为干渴而生疼如同刀割,而我上次经历如此折磨还是在渡鸦先生将我带入的幻象之中,那时我濒临死亡。
但这可不是应当发生在此刻的我身上的事,我残存的理性尽力的对抗着吞噬的欲望告诉我,因为今日我在接待玛丽内特之前刚刚吞下了差点胀破了肚子的贝类,在那薄雾中漂流时还贴着海面一通畅饮,如此想来定然是那些如同被饥饿折磨了数日后被释放出笼的野兽一般的宾客们影响了我,但我的身躯总是比我的思绪更先动作,我感到那礁石被扯得有些松动了。
我实在太饥饿与干渴以至于无法控制自己的力道,我想我的脚腕或许已经脱臼,至少我的表皮一定早已磨破因为我能够感受到温热的血流,但我的渴望麻痹了我的疼痛,在意识到自己被排除在这场盛宴之外时,我感到委屈与愤怒,而随后我便盯上了自己,我想要撕咬自己的血肉,我想要饮下那顺着脚腕滴落的甘霖,幸而那婴孩的第一声嘹亮的哭号惊醒了我。
只是可惜那也同时是他的生命的最后一声呼喊,或许是她,我还没来得及看清他的性别他便已然被手疾眼快的宾客们分而食之,他们嘈杂推挤互相扭打,仿佛将极少量的食物投入水中时鱼群的反应那样,只不过正如同鱼群尚且知晓要将最完美的珍珠献给浪潮大人,他们于争夺间也不忘将那孩子尚在跳动的心脏盛入碗中,连带着将其剜出的小刀一并递给了父亲。
那对渡鸦先生来说无疑是十分艰难的,我看到他在那恭恭敬敬的将碗递到他面前的女人转身重新加入争食的行列时忍不住面露难色。我看到他注视着那颗逐渐失去生机的心脏,深吸了好几口气才狠下心拿起那把不算锋利但切割这幼嫩的血肉已然足够的餐刀将其切成了数片,还故作讲究的将那些碎块拜访成了如同花朵般的形状,才终于能够下口将其吞入腹中。
渡鸦先生正在完成一场艰难的考验,而玛丽内特的处境则更糟糕,那孩子剩余的血肉实在太少,哪怕只填了数人的胃口都不足以饱腹,何况渡鸦先生贪多嚼不烂的宴请了至少数十人前来参加自己孩子那与众不同的生日宴会,他们在意犹未尽的舔着手指,抠着牙缝之后将目光投向了那位母亲,以及她被切开的腹部那处空洞中探出头的根根尚在颤动的纤毛与触须。
接下来的场面我只敢眯起眼睛偶然瞟上几眼,诚然那足以使我疯狂的饥饿随着这场盛宴的进行而得到了缓解,即使我不曾吞咽任何一物,且这我往日仅是幻想都避之不及的场面此刻甚至都不曾令我的胃中翻江倒海,而我尽力移开视线所回避的,其实更多的是我的渴慕。如此我还要感谢渡鸦先生用餐的速度与往常一样迅速,又或者他只是为避免回味而狼吞虎咽。
当然,更可能的情况是我自始至终都是在想当然尔,渡鸦先生极可能也曾与圣杯大人和浪潮大人一样吞噬过无数孩童,今日显得有些为难不过是因为那是他自己的孩子,即使只是流淌着他的鲜血而并非真正继承了他的血脉,而那孩子的母亲,就在我注视着渡鸦先生在吞下整朵血色之花后因为腹痛而面色苍白着跪地的时候,玛丽内特也正与自己的孩子一同蒙难。
我试图看清这场仪式的全貌,但可惜我的眼睛只能看往一个方向,那比起更为粗野的产床,渡鸦先生吞噬自己孩子的动作至少更为雅观,于是我便不幸错过了玛丽内特被他们剥下皮肤,再然后是肌肉与骨骼的过程,当我转头时宾客已然餍足的散去,只留下一生着轻薄如同罩纱般的虫翼的不知名生物蜷缩在原本是其子宫的部位,仿佛那仍然是它的巢穴与茧壳。
此时宾客们已经完全离开了餐桌,除了那两个为我解开了脚腕处束缚的家伙,他们有的拍着像是翅膀的皮肤飞走,或许是到更高处的洞穴中栖息去了,有些则仍旧在附近流连,直到渡鸦先生勉强单手支撑着自己坐起声来,咳嗽了两声才将他们也赶入丛林,不见人影,但我依旧能够感受到他们那垂涎欲滴的视线,我想他们或许仍在附近徘徊,只是隐没了身形。
无了阻碍后的海风吹拂起了玛丽内特小姐原先所在的位置如今生出的那对虫翼,于是它们便更坚韧也更舒展,而无了束缚后的我三两下便将脱臼了的脚腕安回它本应在的位置,向着渡鸦先生的方向走去,我不知道他的仪式是否出了什么问题,还是说此刻的苦痛本就是仪式的一环,但既然他请我看了这么场好戏,那我便不会轻易允许它如此虎头蛇尾的草草谢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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