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麻烦?你是说这个?”那女人轻轻巧巧的走到了我的身后,毫无顾忌的触碰着我身后的翅膀,而它们也全然不受控制的顺着她的动作开合舞动,“若是想要我来评价,我会说它们是转轮的杰作,但在你所生活的地方,无人懂得欣赏。”林地的污泥没有如同抓住我的脚腕一般将她往深处拉扯,或许是因为她的鞋子极为别致的缘故,我觉得那双靴子像是马蹄。
“谢谢,但是事实是很遗憾的。”我觉得她一定是在安慰我,渡鸦先生的朋友还真是同他一样,表面上有些刻薄甚至惹人恼怒,实则是多么友善的人哪,“你看,正如你所说,如果我还想要在我的故乡继续生活下去的话,我必须舍弃掉您所喜爱的东西。”而那位女士不知是说着真心话还是想要活跃气氛,“如果你实在烦恼,你也可以选择搬到林地来住的。”
这荒谬的建议逗笑了我,但这或许不太礼貌,因此我只能尽力保持着诡异的微笑来避免她看出什么端倪来,然而这看在她的眼中,或许更像是一种满意的认可?“你不必担心会无处可去,且不说你本就是属于这里的孩子。”那位女士甚至向我抛出了邀请,“又或者你已然不习惯同那些飞虫一道成群结队的歌唱,那你可以到我家来,我的屋子很大客人却不多。”
“只是作为客人偶然造访像您那么友善的女士倒是没什么,甚至如果你觉得空旷我还能为您带上几束花来。”我耐心的向她解释,而她居然直到现在还依旧在乐此不疲的捉弄着我的翅膀,而我虽然身体并无太多直觉,但这感觉实在尴尬,我必须想些说辞来提醒她以脱身,“您若是当真喜欢它们,便在今日取下它们之后留作收藏吧,权当我送给了您,如何?”
“我很久没见过你这么乖巧的孩子了。”那女人微笑着点头,或者说她的表情从初次亮相以来就不曾有半点改变,哪怕是嘴角的弧度或是眼球的方向,也正是因为此我才在第一眼看到时怀疑她戴着面具,但她的嘴能够正常的随着对话而开合,吐出的气息也没有树木或是钢铁的气味,甚至我偶尔她的肌肤接触到了我,也是同样温热而有弹性,并非人工能够伪造。
或许我本就不该以人类的视角去觉得一位林地的居民古怪,我猜大小生活在墨萨拿的人也会觉得没有鳞片的我们仿佛是剥了皮的怪物,而有偶尔前去弥阿的旅者,也说那里的人看到他这般身体健全的人也都是惊奇的神色,而哪怕是我本人,我是说,若非我的先祖已经在乌鲁克生活了数百甚至上千年,又有谁会对着会自表皮之下长出花草的人感到司空见惯呢?
“过来,我带你上我家去,我会在那里摘下你的羽翼,当然,那会使你感到疼痛,但剪刀不会要了你的命,那些人如同刀子一般的视线才会。”她说到对,而且也同渡鸦先生所描述的对上了,我自然是乖巧的点了点头,努力的将自己的根系自污泥中拔出,跟上了她的脚步,而随后我便发现周围的环境越来越亮,原本是黑白的花叶根茎也逐渐染上了墨绿嫣红。
她在带我离开林地吗?真看不出来她竟然是生活在醒时世界的居民,或者说,至少只在林地边缘徘徊而已。“到了。”正惊讶间,那女人已然停下了脚步,而我则因为走神而撞了上去,她的笑声更加低沉,仿佛从喉咙中挤出一般,以至于我在抬起头来之前还以为她正因被我撞疼而流泪,但她比我要强上那么多,怎么也该是渡鸦先生的伙伴,应当是没理由哭的。
而当我抬起头来时,她的声音已然消失无踪,无论哭笑皆是,仿佛刚才只是响尾蛇引诱猎物的陷阱,她依旧那么笔直的注视着我,但我能够感受到她的目光并不在我身上,反而就像是一支不知要去往何方的离弦之箭,我哪怕以身阻拦也不过是螳臂当车,因此我下意识的侧身躲开了,这一下倒是让她清醒过来,伸出戴着手套的双手将我自地上轻轻松松的拉起。
“我刚才忽然想起了自己还邀请了另一位客人到我的家中小住,想着该如何介绍你们认识,怎么,可有吓着你?”这是个糟糕的借口,哪怕是我都能够轻松分辨,但那么直截了当的打探一位相识未久的女士的心事,那么轻浮的事情我可做不出来,只能顺着她的话头演戏,“您确实应当提前同渡鸦先生说下此事,那么我入梦之前还能为您与他带几捧花束来。”
“那确实十分可惜,我的这位小客人可是位最喜欢花朵的小姑娘。”啊呀,看来我这次或许能够有幸再收获一名客人,几乎所有年轻的人都喜爱花朵,越是有着青春活力的便越喜欢,而我的花朵们也能够在他们那朝气蓬勃的影响下长得如此茂盛,但哪怕是我曾经接待过的与春日的新花最是相得益彰的客人也比不上眼前那位,她未必最是美丽但我喜爱她的青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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