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七倾脸上始终有所乔装,然而,一直跟着她的叶星,依旧能在熙攘的人群中准确地认出她。
叶七逃出,叶星必定认为,她会来找他。夜色里,他的神情晦暗难辨,连那双星子似的眼睛,都黯淡了下去。方想张口,她嘘了一声,按住他的肩头,轻轻地,伸臂一推—水花翻溅,一口水倒灌入喉,冷入肺腑。一点微光晃动,仿若夏夜里的萤火。景色美丽,但是害的,少年一惊,猛地坐起身来。两块石板挡在那里,其间却有手掌宽的罅隙。少年伸手,并不用多大力,就将石板分推开来。阳光霎时涌入,他看到石板外生长的大片蘑菇。然而,刚爬出墓去,他脚下陡然。
不会无故这样对她。等身上衣衫一干,她就沿着昨晚的路去找他。一直走,出了田野,进了小镇。人群来往中,她忽然听到有人提起了他。
夜,又漫了上来。有谁打着盏灯笼,从夜的尽头急急奔来。天地辽阔,灯笼的光晕伶仃荏弱,却恰映亮了他的眉眼。他一抬眸,落着灯笼里的光,熠熠生辉得让人心惊。
她终于抬起眼,猝不及防就被猛然拥入他怀中。多少疑问被生生压下,她攀着他的背,听着他的心跳,正想着不管他做了什么她不明白的事,就这样好了,就这样信他。细针无毒,墓室有隙。她若醒来离开,辛苦你白跑一趟;她若还留在墓里,烦请你,带她出来。既保护了你,又未负别人。虽然擦肩那天就是诀别,所有人的眼睛都看向他,于是他上刑场,我出危城。可在你醒来之前。
天蒙蒙亮,空气潮湿阴冷,叶七这一日带着叶星去寻她的家,叶七慢慢牵着他的衣角,神情有些不知所措,路边几个短工聚在一起指着他们笑道。火光一片,她的阿娘腹部被长枪刺开,猩红的血蔓延在她的裙襦下,因为哥哥和父亲的庇护,她才能侥幸逃过一劫,她最后一眼,是一群将士用枪尖刺穿哥哥的喉咙。
她的下唇已被咬得全无血色,在石阶上一步走空,身体摇摇欲坠向后倒去,有一双手稳稳按住她的双肩,她就抓着他的衣襟,眼眸仿佛失去了所有光泽,只是一汪寂静的死潭。那一日他特意领了她去街市上游逛,他吩咐她在石狮子前等他,她便果真乖顺地站在那里,叶七回来的时候却不见她踪影,只见一辆马车咕噜噜地驶去。
可是他气喘吁吁紧紧跟着马车,那双趿着的破旧的草鞋底子早已被磨破,脚板被坚硬粗糙的沙砾磨得鲜血淋漓,他仿佛没有感到疼痛,只是一遍一遍嘶喊着她的名字,他扒着马车的窗沿紧紧握着叶星的手,他只是个从乡下来的小乞丐,他求他们放了她,脸上卑微的神情让她很心疼。后颈还在隐隐作痛,墓里的女人,在他冲向那副红木棺椁时,狠狠敲晕了他。他咧嘴龇牙,一转头,那女人倚在石墙上,正冷冷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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