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惊肉跳的寒食宴落幕,薛修卓摘掉了韩丞的腰牌。近卫失去旗帜,又忌惮正统威仪,不敢贸然再冲,受李剑霆那句“储君在此”的影响避退向后。
宫外待命的八大营将领都守在韩府,府内觥筹交错,他们没有收到任何消息。
“总督还没有回来,别是让那孔泊然给留下了。”
韩氏子斜在榻上,把烟嘬得用力,闻言轻哼,说:“虽说孔湫跟总督不睦,但咱们有兵在手,两万都军听见动静就能围了王宫,他们谁敢轻举妄动?都是群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还真能把希望都寄托在戚竹音身上?戚竹音也跑不了。”
花十三听着戏台上的唱腔,摇头晃脑地跟着哼,折扇有节奏地敲打着掌心,他道:“总督是盖世英雄,宫里头那几个花架子哪是他的对手?瞎操什么心哪!”
这花十三是荻城花家的庶子,早年插手禁军事务,被萧驰野治过。他害怕霸王萧策安,就逃窜回家,在荻城无所事事地混日子,一直混到萧驰野离开阒都才敢入都。
“再说了,”花十三竖起折扇,指着上边,得意道,“我姑母在,谁敢动总督?”
韩氏子呼出烟雾,跟他相视笑起来,都是草包二百五,谁也不嫌弃谁。
“过几日费适就来了,”韩氏子示意侍女塞烟草,“咱们几个给他整个席,好好欢迎欢迎。潘承之死了,他憋屈着呢。”
花十三收起折扇,侧过身来,说:“要我说啊,这潘承之死得好,他要是不死,流放到槐州去干什么?早晚得死在咱们手上,那还坏了咱们跟费适的情分,不好办。”
潘蔺交了八城账簿,这事得算。
他们压根儿就没想到韩丞会有去无回,八大营从永宜年开始就在阒都吆五喝六当大爷,只有咸德年间萧驰野率领的禁军威胁过他们都军的地位,但后来禁军走了,他们又成为了阒都都军,行事猖狂,早就没了谨慎的说法。
几人饮酒作乐,闲谈间时候愈发地晚了。
花十三有点醉,靠着椅背架起腿,喊那唱曲的戏子来给他捶腿,趁着酒兴捏了把人家的脸,调戏着:“小娘子芳龄几许?看着眼生。”
后边的韩氏子连忙伸出脖颈,炫耀道:“你知道她是谁?奚鸿轩的!阒都名角,出了这扇门,你上哪儿都找不到。”
他们一人一句逗着那名角,专挑荤话说。外边的梆子敲了几下,府上的侍女就到檐下点起宫灯。
阒都静悄悄的,戚尾带着守备军杀掉了守城副将,潜入阒都。他掐着时间,待过了丑时三刻,便抬手示意下属包围韩府。
花十三昏昏欲睡,忽觉尿急。他起身要去如厕,穿过廊子时看见前边隐隐约约有点光亮,定睛一看,竟然着火了!
花十三尿都吓没了,提着裤子往后跑,追着侍女问:“烧起来了,怎么也没个人去扑火?快,让候在别院里的都军去接水灭火。”
这宅子可是韩丞的,要是明早韩丞回来,看见家给烧了,那他们这群人都要吃不了兜着走。
花十三张望间,韩氏子几个人都闻声出来了,站在檐下眺望,却见火越烧越大。
“怎么回事?”韩氏子也紧张起来,道,“怎么还没灭!”
护院到门口答道:“这火怪得很,一阵一阵的,该是有人蓄意放的。六爷到门口瞧瞧,都军都听您的!”
韩氏子不敢在这件事情上懒惰,拽着身边几个人,招呼花十三一块,大家风风火火地朝门口去,还没走到跟前,又听着前头的人喊:“杀进来了!”
花十三变色,道:“杀进来了?谁杀进来了!”
身边的仆从都乱了,不知谁答道:“瞧不清,黑黢黢的,到了门口看见都军就杀,要往里推!”
韩氏子惊掉了烟枪,拽着袍子走几步,又往后缩,嚷道:“快传调令,把校场的都军全调过来救援!”
可他没有韩丞的腰牌,根本调不动校场的都军。
前院的杀声直逼进来,门口随行的都军拦不住。花十三见势不好,哪还顾得着别人,跟着挤作一团的仆从朝后跑。韩氏子连刀都舞不动,见状也跟着跑。
戚尾破门而入,持火寻人,不顾院内的混乱,遇见都军就砍。八大营久居阒都,除了上回围剿萧驰野时动过刀子,就没再遇过这样的硬茬。几个将领畏缩避退,底下的士兵跟着转圈圈,让守备军砍得节节败退。
守备军没有让火烧太久,八大营分散各处,相互没有传递消息的通道,火势太旺必定会引起怀疑。等到韩府的火扑灭,院内已经倒了一片。戚尾没有放过花十三等人,把这群纨绔一并给缴了,只有韩氏子钻狗洞给逃掉了。
翌日天际露出微光,朝臣们护着李剑霆移驾明理堂,紧接着连发诏书,先罢黜韩氏爵位,再痛斥韩丞八大罪状,以“勾结同党,意图谋反”为由要抄韩氏满门。韩氏老家芜城内庶系繁杂,听闻风声都作了鸟兽散,带着细软就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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