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惊蛰端着碗蹲在猪圈边,他饿了一日,把这些来之不易的苞谷面全部塞进了口中,再狠狠地吞咽下去。他身边还蹲着个下属,是个跟丁桃差不多年纪的小鬼头,却壮得像头牛犊,吃饭跟雷惊蛰一样凶狠。
厨房敞开的窗口探出个人头,用炒勺敲着锅沿,喊道:“还剩点汤水,吃不吃?吃就麻溜地来接!”
“吃吃吃!”历熊嘴里的苞谷面还没有咽下去,就赶忙起身往窗边跑,一边用手背抹着嘴,一边把碗伸到锅旁边,眼睛就没离开过那清汤寡水。
“食量这么大,”厨子刮着锅底,“让你哥踏实地找个活儿做,也不至于饿成这个样子!”
“我哥是要做大事的!”历熊看那汤水要从边缘漏,就用手指抹了一圈,搁进嘴里吮干净了。
厨子也是个壮汉,扯了围裙抹着额头上的汗,看历熊虎头虎脑的,就顺手也给他擦了擦,嫌弃道:“脸黑得跟锅底似的,家里头也没个人照顾。欸,你整日忙什么呢?给孩子也拾掇拾掇嘛!”
雷惊蛰对厨子露了个憨厚的笑容,嘴里还嚼着咸菜。历熊小跑过来,献宝似的把汤水倒雷惊蛰碗里,殷勤地说:“哥,你吃!”
“乖崽!”雷惊蛰也不客气,仰头就一口气喝掉了。他喝完就看头顶的太阳,被晒得流汗。他挤着刺痛的眼睛,挪了下脚,低骂了声:“干他老母!”
“干他老母。”历熊有样学样,起身给雷惊蛰挡阳光。
雷惊蛰的胳膊撑上膝头,问:“外边什么样?”
历熊伸长脖子望了一圈,小声说:“还在查呢!”
雷惊蛰面露烦躁,他垂下头,脖子后边露出个蝎子刺青,正淌着汗。他逃离茨州后就散了人,只带着个自己养大的傻小子混到了官道沿途的镇子里,坐看禁军被遛得几头跑,就等着萧驰野耐心不足,散了兵马来追自己。谁知萧驰野半点不躁,反倒沿路放了这把火,烧得各处人心惶惶。
“哥,禁军的赏钱那么少,”历熊纳闷道,“都不够兄弟们吃酒用,怎么还那么多人去啊!”
“就是因为少,”雷惊蛰汗涔涔的眉毛下边是双极亮的眼睛,他说,“这人开的价格正好。”
萧驰野若是把赏钱直接划到几两银子的价格,平民百姓就未必肯替他当这双眼睛。中博近年多灾,土匪霸道,价格越高,说明越不好干,是保不齐就会丢性命的事情,但是几把铜钱就值了。只要发现流匪的踪迹,跟禁军通报一声,这事就干得没人知道。几把铜钱么,转头花掉了也正常,就是这群土匪回头寻仇,也找不到人。
“那咱们怎么办啊?”历熊被晒得浑身是汗,他看向雷惊蛰,“哥,要不就他娘的干!他才两万人。”
雷惊蛰也焦躁,他对萧驰野的意图再清楚不过,萧驰野就是要逼着他们躁动,再也藏不下去。但是他很清醒,他知道自己带着的这些人,全部都是在东边两州跟乌合之众打出来的,没受过正规军那样的训练,一旦抛弃了现有的优势,对上装备精良的禁军就要头破血流。然而再藏着也不是办法,雷惊蛰能藏得住,那些平素吆五喝六惯了的下属能忍得住么?
雷惊蛰流着汗,盯着脚下的土粪,说:“这人有点阴,不会顺着那套仁义道德跟我玩儿。我看他根本没有往北边设防,就是要把我们挤过去。他明知北边是离北,赌的就是我们不敢去。”
可他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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