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霁听话。”面对着许霁泪汪汪的眼睛,秦疏实在也不愿再刺激他,然而既然把这话说出来了,也不会就这么改口,只有徒劳地哄着许霁:“爹爹不久就回来了……”
“不久到底是几天?”许霁眼巴巴地问道,见他不能明确地说出个令人满意的答复,立即嚎啕大哭,秦疏把桌子上的糕眯推过来哄他,被他一把推开。“我不听话不听话,我就不听话,我不让你去……”
眼看他惹得在座的其它客人连连侧目,秦疏连忙结了账拉着他出来。
许霁哭闹个不停,把他从前耍赖撒娇的种种办法都拿出来,抱着秦疏的腿一步也不肯自己挪。他滚坐到了地上,上身靠在秦疏的腿上。边哭边边透过泪水涟涟的眼睛向秦疏看去。
秦疏的脸上满是无奈,正试图把他从地上拉起来,一边好声好气地低声哄着许霁,他看许霁缩着身子哭成了一团的模样,显然也是十分心疼的,然而在许霁要求他不要去的这件事上,却没有半分要妥协的意思。
许霁胡乱地拍开秦疏递过来的东西,噙着眼泪从地上爬起来,掉头就跑。跑出几步之后回过头来,秦疏正弯着腰把掉在地上的面人捡起来,见他停下来,急忙叫了一声‘小霁’。
许霁吸吸鼻子,转身跑得更是飞快,他似乎笃定秦疏会跟上来,再也没有回头看了看。
秦疏在他身后追了一会,两人之间的距离却越来越远,怎么也追不上他。
秦疏心里微微有些担心,看许霁是向着来时的方向跑去的,知道他定然是跑回去找易缜。他本以为可以哄得许霁听从他的安排,但自从那孩子开始哭闹,秦疏就知道自己让孩子保守着秘密的打算化作了泡影。这出乎意料的情况,令他心里头也是十分的混乱,明知避无可避,然而想到易缜可能会有的反应,他一时之间竟不知该如何面对。
他站在街头怔怔的站了一会儿,看着孩子小小的身影跑过石桥,最终消失在街巷里头,盘算着孩子找到易缜的时间,想像着那孩子哭花的脸和易缜惊诧的神情,心里微微刺痛,有一瞬间的恍惚失神。最终还是没有跟过去。
易缜没等店铺关门就回来,一进院门,见着秦疏正坐在院中石桌前,扶着梁晓的手在练字。家里静悄悄的,似乎只有这父子二人在家。
他看秦疏的神情还算平静,不由得微微松了口气。要知道今天许霁高高兴兴的和他一起出去,最后却自己一个人跑回来。小家伙在路上忍了好久,扭头看看身后秦疏没有跟上来,更是委屈得不得了,见到易缜时也是哑了半天才哇的一声大哭出来,他在路上还不小心捽了一跤,模样好不狼狈,把易缜吓了一大跳,只以为他们两人在路上遇到了什么事。
后来听到许霁边哭边断断续续地说着着爹爹不要他来,那时候反倒是松了口气。许霁是什么样的脾气他也清楚,有时候任性胡闹起来,真真是让人恨不能从他身上掐下两块肉来才能够解气。虽然秦疏近来对他显得很是疼爱纵容,但并不排除有真的被许霁惹恼了的可能。
然而许霁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从小到大都很少见他那么伤心,不免让人心疼不已。好不容易哄得他稍稍止住一些,细问起来,小家伙赌咒发誓的保证自己这一整天都没淘气,才没有惹爹爹生气。说起秦疏要出海的打算,他越想越是伤心害怕,又呜呜哇哇的嚎啕起来。
易缜听着就有些不对味了,再往下一再地追问许霁。本来秦疏也没有和他说上几句话小家伙就哭开了,这时候易缜问起,他也只说得出三言两语,让人听得一头雾水,根本理不出个头绪。
小家伙也只是一口咬定爹爹不要他了,一阵一阵的哭个没完。易缜被他缠得六神无主,加上他自己心里慌慌的没个底,因而早早的就回来了。
眼下见父子俩都看向自己,秦疏神色如常,他就不由得觉得自己此的担心有些多余,或许单纯的只是许霁惹恼了他,同小家伙说两句气话而已。
他露出个讪讪的笑容来,正要说话,怀里的许霁却是挣扎着下地,向秦疏跑去。
梁晓一眼就到他哭得发红微肿的眼睛,忙要上前拉住他细看,一边着急地问道:“小霁,你眼睛怎么了?”
许霁挤到他和秦疏两人之间,抬头看看秦疏,见他并没有露出阻止的意思,这才又手足并用的往他他身爬,在他膝头上坐稳了仍不放心,又拿两只小手紧紧的抓住秦疏的衣襟,如此确实万无一失之后,他才细细的抽了口气,话音里犹带着哭腔,吸着鼻子对梁晓道:“哥哥,爹爹他不要我们了……”
“怎么会?”梁晓只当他说孩子话,见秦疏也没说什么,就朝许霁伸出手去要抱他下来。“来,哥哥带你到别处玩去。”
许霁却紧抓着秦疏的衣服不肯松手,扭过头趴关秦疏肩膀上,说什么也不下来。
易缜上前了一步,干干的笑道:“这孩子是不是又惹你生气了?他刚才跑回家来,尽说些你不要他了,还说你要出海去……”
他见秦疏一脸平静无波的神色,心里隐隐有种莫名不祥的预感,说到最后,声音越来越小。
“侯爷。”面前这个男人不经意间露出来的那一分软弱几乎要使他动摇。秦疏暗自调节了一下呼吸,这才使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镇定。“我和小霁说的话都是真的,我想出海做一趟茶叶生意,就一趟。”
这话一出,易缜本就有些勉强的笑容僵在脸上,既像是笑又有些像哭,样子顿时就显得有些滑稽。而梁晓也根本没有料到,扭头看着秦疏,一又黎黑的大眼睛里潢是难以置信的惊讶,而许霁吸了口气,抽抽噎噎地又开始哭。
过得半晌,梁晓才用发涩的声音小心问道:“爹爹,你不可以不去吗?”他因为紧张,不自不觉也像许霁一样捉紧了秦疏的衣角。
秦疏看着眼前这个乖巧懂事的孩子。这孩子向来能够忍耐,从前日子艰难时,他也从没有叫过一声苦,人也十分坚强能干。但说到底也不过是个*岁的孩子,眼下突然听到这样的一个消息,顿时就乱了手脚,终于不再那么对大人那么听话,也试图想让秦疏改变一回主意。
秦疏沉默了一回,伸出手来慢慢地摸着他的头,对着他艰难而又坚决地摇了摇头:“虽然现在家里尚能支撑,但若是有个什么变故,也是应付不过来。这边不起眼的寻常东西,运过去都是稀奇的,我只去这一次。”
梁晓使劲拽着他,这个向来稳重的孩子脸上露出焦躁的神色,他想了想,明显就有些不安:“我们家里现在也不是很困难……不必非去那么远的地方,要不,我不去念书了,我会想办法多做些事情……”
秦疏摆手让他不要再往下说:“你年纪还小,把书念下去是正道,”他看向极度震惊,到现在仍是一幅呆若木鸡表情的易缜,略略顿了一下:“我已经买下一些茶叶瓷器,也找到了愿意捎带上路的船队,出发的日期也已经定好,不要几天不走。”
他娓娓道来,显然是早早预备,如今已是万事周全。易缜只觉自己掉入一个冰窖,从头到脚一阵阵发凉。他直觉的不会认为秦疏是因为钱的缘故,他更不是两个孩子,知道此去若是顺风顺水,一来一回至少也要半年,至于其间若是有点什么所料未及的差错,耽搁上一年半载也是正常。
他有心想要劝阻秦疏,然而见秦疏平静地直视自己的眼神,显然是心意已定,以他的为人,那是万难更改。易缜心中难过至极,虽有心想拦阻,然而最终发着颤问出口的,却只是一句:“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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