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死?”
芦塰凌空狞笑。
“找死!”
张柳诚咬牙切齿。
一缕剑光掠过,石桥崩塌,少年化为一片血雨。
林昭就在不远处,看着张柳诚被杀,却无能为力,他双拳紧握,心中仿佛压着一块千斤大石一样了,秦先生死了,楚怀昔死了,陈雨死了,现在连张柳诚也死了,这世上对自己重要的人还剩下了几个?
妖族漫山遍野的占据雪域天池,这片重镇,人族已经失了。
他一转身,就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秦先生,就站在石桥边,一脸温和笑容。
“嗯?”
大妖芦塰是十二境,能看到林昭的魂魄,也能看到秦岁寒的魂魄,当他看到林昭魂魄的时候已经动了杀心,但看到秦岁寒魂魄的时候,这点杀心马上烟消云散了,十四境儒圣,就算是只剩下一缕魂魄,又岂是他一个十二境能招惹的?
“秦先生。”
林昭快步上去,冲着秦岁寒作揖,笑道:“没有想到还能再见啊”
“当然要再见的。”
秦岁寒微微笑道:“陪我走一程?”
“好的。”
林昭陪着秦先生,一路从前街走到了后街,然后又去了一趟白鱼溪上游,在自己经常垂钓的地方,两个魂魄一个坐在石桥边。
“后悔吗?”秦岁寒笑问。
“不后悔。”
少年摇头,道:“就是死的时候,有点痛啊”
秦岁寒轻笑:“都有点痛的。”
“秦先生。”
少年起身,冲着先生一拜,道:“我替天下谢谢先生。”
“不用的。”
秦岁寒轻笑:“我身为读书人,又是儒圣,读了圣贤书上的这么多道理,总要有行动证明的,不然道理总是挂在嘴上,腿上却一步不迈,那岂不是所有的学问都变成一场空谈了。”
“嗯,是这个道理”
少年点头:“秦先生,你刚才是在找我?”
“是。”
秦岁寒起身,道:“林昭,我再问你一句,可愿做我秦岁寒的弟子?虽然我已经没有时间教你什么了,但依旧还是想奢望一下这先生与弟子的名分。”
林昭想了想,直接行礼:“先生,学生林昭见过先生!”
秦岁寒露出笑容:“好了,快起来。”
“是,先生。”
“为何现在却又愿意认我这位先生了?”
“死都死了,顾不得那么许多了。”
“哈哈哈哈”
这位读书人少有的爽朗大笑。
却就在这时,连续三道光辉从天而降,均是一袭儒衫的读书人,但每一个人的气息都十分磅礴,林昭一眼就能看出都是上五境,儒家高手。
“林昭。”
秦岁寒带着学生,笑道:“来认识一下,儒家副掌教,学宫大祭酒,还有儒家第一书院的山主。”
“秦岁寒。”
大祭酒皱眉道:“你身为儒圣,虽然已经降格,但终究是我儒家的敕封圣人,收弟子这件事情是不是有些太草率了,这林昭师承永恒秘境的冰兰一脉,在人间担任统帅,又学了兵家的符箓,分明是一个兵家,你怎可收一个兵家做弟子?我等受掌教差遣,前来问询!”
“没错。”
书院山主微微一笑:“即便是要收,也应该说个理由,林昭虽然不错,但真的配得上做你儒圣的弟子吗?算得上是一位君子吗?”
“君子嘛”
秦岁寒笑道:“或许算是吧。”
“哦?”
大祭酒一扬眉,显然脾气不太好,冷笑道:“那你秦岁寒说说,他林昭一个上阵杀敌的武夫,一个兵家中人是怎样的一个君子?”
“可以。”
秦岁寒一步迈出,与三位儒家大贤针锋相对。
他声音淡然,字字铿锵有力——
“林昭虽小,自幼学得一身拳法、兵法,但却从未施加于弱者,直到与妖族对垒才挺身而出,此谓君子藏器于身,待时而动!”
“林昭小时曾受书塾先生之辱,却从未怒形于色,此谓受人之辱,不动于色!”
“林昭入主山巅别苑,被杦栀、洛泱二人处处针对,但却从未出口伤人,而是以温和手段化解龃龉,此谓察人之过,不扬于众!”
“林昭洞悉少府令李通的险恶用心,但却从未声张,而是未雨绸缪、小心防备,此谓觉人之诈,不愤于言!”
“林昭自幼吃百家饭,受邻里之恩,从未忘却,此谓受人之恩,铭记于心!”
说到这里,秦岁寒轻轻一扬眉,看着三位儒道大贤的模样,也没有多管,自顾自的继续说。
“林昭幼年失去父母,跟着郭冬阳,学着射箭、打猎、钓鱼、做陷阱,此谓受人之鱼,而学之渔!”
“林昭在军中识人善用,重用杦栀、洛泱、木笡等人,此谓识人之才、授之于权!”
“林昭自幼沉默寡言,行事稳重,此谓水深不语,人稳不言!”
“林昭在北方四族蠢蠢欲动之际就早有谋划布局,此谓谋大事者,藏于心、行于事!”
“林昭与玉卮斗智斗力,始终没有让玉卮占到上风,倒是数次化解危机,此谓明者见危于无形,智者见祸于未生!”
说到这里,秦岁寒单手负于身后,微微笑道:“这等生而知之的一身儒家学问,若他林昭还不算儒家君子,天下谁算君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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