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把官铺的设立以及官铺与农庄法的关系讲清楚,李宾言今天什么都不要做了,他并没有展开细说,而是让李成文抓紧时间前往京师,到了京师,入了国子监,慢慢学、慢慢看就是了。
次日李成文启程,一路向北,在景泰十一年腊月入京,沐浴更衣后在讲武堂觐见了陛下。
“臣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谢陛下隆恩。”李成文颇为感激的见礼,他身体有恙,若是行三拜五叩大礼,着实是滑稽,可是觐见之时,陛下特意下旨,让他不用跪拜,给了他体面。
李成文没整什么幺蛾子,火速入明,他自己给了他自己体面,朱祁玉自然乐意给他体面。
“免礼。”朱祁玉打量了下李成文的模样,天下的哥哥不都是稽戾王那么不着调,李成武就把李成文奉养的很好,很有礼数,举止投足都很得体。
朱祁玉笑着说道:“于少保赢了朕两次,南洋侨民是否仍有恭顺之心,于少保赢了,陈寿延也好,你李氏二兄弟也好,都没有让朕难做,也没有让大明难做,很好,朕心甚慰。”
李成文赶忙说道:“陛下宽厚,臣等若是不知天命,人神共弃。”
大明在南洋立规矩,事事都想的是侨民生计,大明皇帝如此恩厚,若是他们这些豪奢户还不恭顺,就太不识抬举了,非要等到被坚船利炮轰的找不到北才肯听话,大明顶多损些颜面,可他们这些豪奢户丢的可是命。
说到底,陈寿延、刘天和、李氏二兄弟这些南洋侨民里的遮奢户这么恭顺,还是大明南下西洋遮天蔽日的舰队的炮管子指着他们,这海上哪有那么多的礼法,说灭了你,也就灭了,也没人会去计较,更没有人会为他们说话。
朝堂的明公会为了万里之外八竿子打不着的侨民,跟皇帝说什么仁恕之道吗?
皇帝在大明四方之地处置遮奢豪户,得讲证据、得讲礼法,否则朝臣们就会举着虐这个字上谏。
可是到了南洋,那还不是谁的船多、船大、炮多,谁说了算?
海上向来是没有任何规矩可言,唯一的规矩就是:谁的拳头大,谁就是爹。
陈寿延并不是一开始就那么恭顺,还借着张士诚旧部的名头聚拢人心,可是当海宁号的黑龙炮指着他的时候,他立刻就恭顺了起来。
什么张士诚?没听说过,我们陈伦坡陈氏,可是大明的鹰犬走狗!
“陛下,家兄让臣带了些礼物,都在船上,臣先入了京,礼物都在路上。”李成文颇为恭敬的说道,那两艘船的财货都是李成武给大明皇帝的献礼,其实就是拿钱开路,希望皇帝能看在弟弟身体有恙的情况下不要过于薄待。
李成武身在海外,他对皇帝的了解,大概还停留在一千两银子跟大珰王振吃饭的刻板印象里。
朱祁玉一乐,论有钱,整个大明,整个天下,谁有他这个大明皇帝有钱,国帑都得到他的内帑去拆借,他笑着说道:“你自己留着吧,朕不缺你那点,你们献上来,朕再赏赐,折腾一遍,变成了御赐之物,你还不好处置,李成文,你在大明无亲无故,以后用钱的地方还很多。”
“既然来了,朕便不会薄待。”
大明皇帝说话算话,金口玉言,从界港至慢八撒,从虾夷岛到君士坦丁堡,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朱祁玉和李成文聊了几句南洋趣事,这李成文的确和奏疏上所言,见识非凡,其才学在南洋的确是出类拔萃,可在大明,只能说是一般。
朱祁玉笑着说道:“旧港宣慰司复设,诸多官厂复立,你和你哥在旧港所做之事,唐指挥俱实奏禀,你们两兄弟做的不错,明岁,你和李成武的长子,便入国子监就学。”
因为年龄的差距,李成文和李成武的长子差不多大。
既然打着仰慕大明文化之盛的名头而来,把质子的身份遮掩,那便遮掩到底,大家面子上都好看。
“谢陛下隆恩。”李成文选择了告退,心里的一块大石头落了地,果然和唐指挥说的那样,陛下讲话非常直接。
李成文的感觉没有错,他瘦弱的肩膀上,的确扛着整个南洋侨民的希望,他的表现,直接影响到了大明皇帝、朝廷、百官对侨民的态度。
幸好,李成文没做错。
相比较琉球国王尚泰久、鞑靼可汗脱脱不花和他的两个儿子、安南国王黎思诚,三佛齐国王李成文的待遇就好得多,李成文住在京师,其他几位住在天津卫的四夷馆。
李成文是地地道道的大明人,他的父亲在永乐年间从电白港至宋桑港投奔梁道明。
“都是大明开海的急先锋啊。”朱祁玉看着李成文的背影笑着说道。
大明生产力在朱祁玉一脚踹开了蒸汽的大门之后,正在以一种朱祁玉都看不懂的速度飞快增长,生产过剩的问题,第一次以奏疏的形式,出现在了朱祁玉的桉前,这么多的流动资财,自然要有市场去倾销。
建立扩大内需的有效制度、加速培养完整的内需体系、加强需求侧消费意愿、促进内循环是一个方向,培养成熟稳定的海外市场、高效率的利用海外贸易纾困大明过剩流动资财,也是一个方向。
国内市场和海外市场的发展是极其不均衡的,国内市场如果是一百,那么此时景泰十一年年末的海外市场就只有一。
大明是不折不扣的天朝上国,无论是经济、文化、政治、军事,都是独一档的存在,作为世界最大的生产国和消费国,在踹开了工业革命的大门之后,如何调节各阶级之间的利益冲突和矛盾,对大明而言是个新的挑战。
在大明从小农经济向商品经济蜕变的过程中,朱祁玉作为皇帝,要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打破这道枷锁。
开拓海外市场,李成武、李成文、陈寿延、刘天和他们代表的出海遮奢豪户,都是先锋,而且是自带干粮的那种先锋。
比如陈平刘氏,一门七十二丁口,到了吕宋之后,直接用五万银锭购买了三千顷田,而后从宝丰王氏,手中以一丁五百文的价格购买了阉奴五百人,而后从电白港、新港、月港等地雇佣了游坠之民三百,甩着皮鞭开设了棕榈园和椰子园。
这些游坠之民大多数都是恶人,刘氏、王氏也不敢太过苛责,在大明这些遮奢户们仗着有朝廷法度,便可以肆意妄为,到了海外,没了王法,这些游坠之民被过分朘剥,手里的鞭子不仅仅能抽阉奴,也能抽这些遮奢户,恶人自有恶人磨。
大明开海事一切都有条不紊的推行着,并不是没有不和谐的声音,吕宋国王赛义德,又准备对侨民下手了,南洋诸国早就形成了一种路径依赖,遇到不决抢中原侨民。
随着开海的不断推进,打破南洋诸国的这种路径依赖,让他们不敢也不能对侨民下手,也是开拓海外市场的重要工作之一。
里挑外撅消灭吕宋国王赛义德,任命新的吕宋总督,保证大明海外利益,是朱祁玉这个君王的责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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