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01
今年宫里选秀, 淳庆帝自己留了几个美人,谢皇后也为记在她名下的三皇子宣王挑了两个美人, 以示她对宣王的母爱关怀。
香云就是这两个美人之一。
她没有见过宣王, 不知道宣王长什么模样。
去年徐大姑娘的父亲徐尚书终于想起他在老家徐州府还有一个女儿,派人将她接回了京城。接她的人是夫人鲁氏的心腹荆嬷嬷,当年也是荆嬷嬷将她带到尼姑庵的。荆嬷嬷从尼姑庵庵主那里得知了试探她的方法, 扎了她一路, 还好,香云一句都没有答错。
香云不敢答错。
错了, 她可能会被荆嬷嬷找个借口继续送去尼姑庵, 亦或是直接要了她的命, 这两个结果, 哪个香云都无法承受。活着, 就还有希望逃离鲁氏主仆为她罩上的牢笼, 死了,前面几年的罪便都白受了。
没有答错,香云还要“感谢”尼姑庵庵主的训练法子, 哪怕她记起了自己是谁, 记得自己有个哥哥叫赵宴平, 但正确回答那些问题已经成了她的本能, 无论是荆嬷嬷, 还是鲁氏亲自来扎她突袭问她,香云都对答如流。
如此, 鲁氏放心了, 威胁了她一番, 让她以徐家大姑娘徐婉仪的身份住进了徐府。
她身边的丫鬟都是鲁氏的心腹,负责监督她的一举一动。
为了让鲁氏满意, 鲁氏满意了就不会无故惩罚她,香云活得像一根木头,徐尚书、徐家的公子姑娘们先与她说话,问什么她就答什么,否则她便一言不发,哪怕回到自己的房间,香云也不会与身边的两个丫鬟打听什么,更不曾试图去拉拢这两人。
时间一长,徐尚书又忘了她这个不讨人喜欢的长女,当年差点害嫡姐落水溺死的二姑娘都不屑找一根木头的麻烦。
香云竟很满足这样的生活,在尼姑庵的时候,庵主每天至少扎她三次,心情差了还会多来几次,进京之后,因为她足够听话,鲁氏只让荆嬷嬷每日审问她一回,对答如流便不用挨扎。
宫里要选秀了,徐家二姑娘年纪小不在参选之列,鲁氏本不想她进宫,又怕事情做得太明显被徐尚书怀疑,就没有做什么手脚,只告诉她如果假冒徐家嫡女一事被拆穿,她这个冒牌货第一个掉脑袋,连祖宗八代也能挖出来随她一起受罚。
香云不想死,更不想让哥哥受她牵连而死,做秀女的时候她继续木头一样,却不知为何,竟然入了皇后娘娘的眼。
鲁氏也没有料到这个结果,可旨意已下,鲁氏无法再更改什么,一边继续威胁香云隐瞒身份别给徐家找麻烦,一边不太甘愿地给她准备了一份嫁妆。她虽是入宣王府为妾,但也是尚书之女,算是贵妾,嫁妆寒酸了,丢的是徐家的脸。
香云进王府这日,下雨了。
吉日是早就定好的,不能因为一场雨而更改,香云穿着珊瑚红的嫁衣上花轿时,听到有人说晦气。
好好的日子下雨,是好像挺晦气的。
香云的心也沉沉的,她怕宣王看出她是一个冒牌的官家嫡女,怕宣王治她的欺君之罪,怕宣王杀了她不够,还要找出她那位早已忘了模样的哥哥赵宴平。
鲁氏重新买了两个丫鬟随她陪嫁,这两个丫鬟的卖身契捏在鲁氏手里,将继续效忠鲁氏,但她们只把鲁氏对她的不喜理解成了续弦对原配之女的厌恶,对徐家的旧事一无所知,不知才不会露馅儿,只要香云自己保守住秘密就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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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昏时分,花轿从宣王府的侧门进去了。
花轿落地后,香云戴着盖头,被小丫鬟扶进了她的小院,进内室坐下,等待宣王过来。
只是纳妾,今日宣王府小设宴席,因为下雨,宴席散得很快,宣王来的也快。
听着渐渐靠近的脚步声,香云紧张地攥住手下的裙摆。
昨晚鲁氏让荆嬷嬷给了她一本小册子,香云看了,知道接下来要发生什么事,她才更紧张。
她怕针扎。
册子上的男人做那种事,香云虽然知道这两件事不是一回事,可画出来的感觉就是那样,她怕。
宣王来到了新人面前。
他十五岁大婚迎娶王妃,婚前谢皇后为他安排了侍寝宫女,婚后不久王妃怀孕,王妃又给他开脸了两个丫鬟,等世子出生后,谢皇后奖励他一样送了他一位张侧妃。宣王一一宠幸了,对于女子在新婚夜的紧张不安,宣王也同样熟悉。
可他是王爷,他不必怜惜任何人。
各人有各人的命,无法肆无忌惮之前,就只能认命。
他面无表情地掀开了徐氏的盖头。
盖头落下,露出一张画了淡妆的脸,眸如桃花承露,色若雨中芍药,娇美可人。
宣王多看了她几眼。
徐氏的情况他早已叫人查过,徐尚书家的木头美人,从小不受父亲继母待见,去年才接回京城,长得很美,可呆板木讷不讨人喜欢,这大概也是谢皇后能看上她的原因,既彰显了母后对皇子的关怀,又不至于让徐氏狐媚惑主,威胁王妃的地位。
木头美人。
宣王的目光落在了她紧张得发抖的双手上,真是木头,怎会怕得发抖?
“用过饭了?”
宣王坐到床边,问道。
香云始终不敢看他,僵硬地点点头。
宣王嗯了声,使唤道:“过来替本王宽衣。”
香云再怕,也不敢违背王爷丈夫的命令,她先站起来,再来到两步之外的王爷面前,他个子可真高,坐着也没比她矮太多。飞快看了一眼他的面容,香云垂下睫毛,弯着腰,笨拙地去解他的领扣。
小姑娘的呼吸带着淡淡的香气,她战战兢兢服侍他时,宣王漫不经心地端详着眼前的美人。她乌发间的金丝步摇随着动作来回摇曳,她长长的睫毛密密地垂着,她过于紧张,鼻尖冒出细细的汗珠,红唇也无意识地轻抿。
酒色醉人,宣王突然来了兴致,揽住她的腰往床上一带。
香云惊叫着跌在锦被之上,发间的步摇歪了,云髻松散,更添靡艳。
宣王今晚兴致很高,他也不懂自己为何会被一个传说中的木头美人撩成这样,只是她真的够木头,刚开始还想推他,被他看了一眼就乖乖不动了。宣王满意她的乖顺,可宣王很快就发现,她不配合,他竟然无法成事。
宣王从来没有遇到过各种情况。
他抬头去看,只见美人紧紧闭着眼睛,脸白如纸,两手攥着身旁的被子,瑟瑟发抖。
床笫欢乐事,至于怕成这样?
宣王有瞬间的扫兴,可他忽然想到,她没有亲娘,尚书夫人把她养成一个木头美人,足见不是什么好后母,大概也不会跟她说些贴己话,告诉她这事的妙处。
后母们面子活儿做的再好,不是亲的就不是亲的,子女真正需要什么,她们不会上心,不会给。
宣王没有怜惜过哪个女人,今晚却想给徐家这个木头美人几分怜惜。
他躺到她身边,拉起被子,然后将抖个不停的美人搂到了怀里。
香云还是在抖。
“没人教过你如何侍寝?”宣王轻轻地抚着她肩膀,低声问道。
香云不知道昨晚的小册子算不算鲁氏教了她,只是王爷这么问了,她便点点头,希望他看在她没有学过的份上,别为刚刚的事惩罚她。
“今年多大了?”宣王继续问,转移她的注意力。
香云道:“十五了。”
其实她十六岁了,但徐家大姑娘十五。
宣王想起自己大婚时也才十五,与王妃谢氏的同房对两人而言都是应付差事,毫无乐趣可言。
宣王不想让怀里这位懵懂无知的小美人抱着那种心情应付他。
“平时在家,有什么喜好吗?”
一两句话无法让她忘怀刚刚他的莽撞粗.鲁,宣王循循善诱道。
香云没有任何喜好,至少在变成徐家大姑娘后,她没资格有什么喜好。
“我喜欢看书。”那是她唯一能打发时间的方式。
宣王又问她看过哪些书。
香云久住尼姑庵,看得经书最多,有的经文她甚至能背下来。
不过王爷问起,香云就说了些她来京城后读的《女戒》、《女德》的这类。宣王对这种没兴趣,问她女红如何,香云一听这话,才平静下来的身子又抖了一下。
她不会女红,见到针就全身发疼,连鲁氏都放弃让她学了,怕她的反常引人注意,刨根问底。
摇摇头,香云谎称道:“我女红很差。”
宣王懂了,鲁氏委实刻薄,连所有闺秀都会学习的女红都没有教她。
一番谈话下来,宣王对鲁氏的印象极差,同时也迁怒了美人的父亲徐尚书,如果徐尚书持家够严,鲁氏岂敢如此苛待原配留下来的嫡女?
因为对美人的同情,今晚宣王反而不急着与她圆房了,拍拍她的肩膀,低声道:“睡吧。”
香云如释重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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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有朝会,宣王天没亮就起来上朝了。
香云送走王爷,回房后也睡不着了,坐在床上回想昨晚,不太懂王爷到底有没有生她的气。
清晨天一亮,按照规矩,香云要去给王妃敬茶请安。
香云连王爷的过往都一无所知,更不了解宣王妃是什么出身性情,也没有人提醒她什么。到了王妃这边,一抬头看到主位上坐着一个瞧着比王爷面老的女人,香云一惊,毫无准备的她,那惊讶就写在了脸上。
王妃神色如常,坐在一旁的张侧妃举起帕子,掩唇一笑,另有三位妾室神色难辨。
香云在徐家没有得到什么教养,进宫参选的一个月学了很多规矩,意识到自己犯了错,香云及时恢复恭敬的神色,跪到蒲团上,规规矩矩地给宣王妃请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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