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何名?”邵树德看着离他最近的一人,问道。
“李二狗。”此人恭敬地答道。
“魏人?”
“正是。”
“魏人好气魄。”邵树德感慨道:“为何出海?”
李二狗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憋了一会后才说道:“活不下去了。”
“魏博诸州迁走了那么多百姓,土地很多,好好种地,如何活不下去?”邵树德问道。
李二狗似乎也破罐子破摔了,直球回答道:“汗摔八瓣种地,委实非我所愿。一年到头没几个钱,还累得要死,所得寥寥,仅可果腹。社日之时,能吃点肉、喝点酒,便引为人间美事。这种日子,不过也罢,不如去海上讨生活,即便不成,死了拉倒。”
邵树德听完,不置可否。
他知道,如今这个天下,抱持李二狗这种思想的人很多。对于种田不说极度鄙视吧,肯定也是不愿老老实实种的。无他,太累,没钱,受欺负。与其那般,不如外出闯荡,赚到就大发一笔,赚不到就吃糠咽菜,死了也没什么可抱怨的。
只说一点,陆地能影响洋流方向,鬼知道北边还有没有陆地了。
“陛下。”李二狗跪了下来,磕了个头,大声道:“臣愿再出航一次,绘制更详细的海图。”
他们没有能力在陆地上闹事,那么也就只能去海上折腾了,即便之前都是旱鸭子。
“有没有野人?”
“真就这么多?”邵树德问道。
种地,种尼玛!
“朕信你们。”邵树德温和地笑了笑,说道:“不过,朕料这片海域还有更多的岛屿。这次没找全就算了,以后还有机会。只是——”
很遗憾,他们没派人登岛,只在海上兜了一圈,绘制完地图后,寥寥记录了几笔,提到当地山高林密、海狗、海象比较多,然后便掉头返航了。
如果能去船坊里打制一艘新船,安全性确实要好太多。
“你献上来的海图,朕看了。”邵树德看着摊开在桌案上的一卷海图,手指在上面描绘的陆地轮廓和岛屿上划来划去。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当水手、做海盗的人,又有几个不是旱鸭子?都是半路出家的好吧。
“岛上有很多鰟头,一到渔汛时节,密密麻麻,几乎能把河沟塞满。熊、狐狸就守在河岸边,遇到游不动的鰟头,就上前抓祝”李二狗说道:“我等设法捕猎了两头熊,皮已经献上。”
“这些岛有没有价值?”邵树德又问道。
“陛下。”李二狗有点着急,立刻说道:“岛屿并不大,我等已经搜遍了全岛,均未找到野人生存的踪迹。”
“会不会是没用心找?”
邵树德的目光继续看向海图。
“罢了。”邵树德叹了口气,说道:“朕也不勉强你们了。看来你们安于富贵……”
“壮哉1邵树德赞叹了一句,道:“朕也不会让你们白干活。李二狗可授县男之位,食封位于何处,太常寺会尽快定下。”
“朕再赐你等一批财物。”邵树德又道:“收好后,去赤山浦那边看看有没有合适的船只,订造一艘。你们原先的船,太孝太旧了,确实不太适合远航。有了新船,当可如虎添翼。”
李二狗的骨干成员们也跪了下来,齐声道:“陛下,我等愿往。”
“先别急着高兴。”邵树德摆了摆手,说道:“此爵可没那么好拿。狂风大浪、险恶风波之中,你们还得再走一趟,为朕绘制更详细的海图。如果功劳足够大,别说县男了,县伯亦不在话下。李卿,你可听清楚了?”
邵树德其实觉得自己已经很成功了。至少,他感化了相当一部分武夫子弟,让他们老老实实在家务农,收收心,不再成为社会不稳定因素。但一百五十年的惯性之下,不可能所有人都这么老实的,眼前这几位就是了。
邵树德甚至敢确定,李二狗等人多半以为勘察加半岛是大陆,因为他们就没绕到半岛西侧去看看,自然不清楚实际情况。
从他的角度来讲,这份海图有些粗陋,错漏之处不校但毕竟是一个伟大的创举,一次艰难的航行,能得到这些讯息,已经难能可贵。
“这一连串的岛屿,你们发现了多少,有几个?”邵树德问道。
李二狗张了张嘴巴,不敢打包票。
“你确定?”邵树德问道。
他们在谈论的是千岛群岛。因为冷暖流交汇,这里有世界上最大的渔场:千岛群岛渔场(北海道渔场)。同样是冷暖流交汇,还极其容易形成大雾,对航行来说,是一个很大的威胁。他们在群岛内部转了一圈,没有迷航,没有触礁沉没,运气相当不错了。
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国内的“人才”实在太多了。别的君王都追求“野无遗才”,大夏朝是特么的想搞掉这些不是人才的人才。
邵树德点了点头。
洋流这种事情,哪有个准呢?万一中间拐弯了呢?这是大有可能的事情。
李二狗有些犹豫,最终还是老实说道:“可能有三十来个,但不好找。那地方经常起大雾,很容易迷茫。小岛又多,一旦迷航,触礁的风险很大。”
“你们回来得太早了。”邵树德叹息了一声,继续说道:“只草草看到了北边陆地的轮廓,就打道回府了,甚至也没打算靠近陆地,派人登上去看一看,很不应该啊,白白浪费了大好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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