射阳县是归淮安府直接管辖,淮安府知府上书朝廷自然不单单是为了给贾珍表功,也是含蓄地为自己表表功,比如自己对于贾珍的资助之类的。淮安府乃是兵家重地,当年为了表彰当时的淮南卫指挥使霍化龙表彰不仅打退茜香国,甚至反守为攻击杀茜香国,使得茜香国二十年不敢进犯,故而破例封其为南安王,因南安王两代驻守淮安府,手握军事重权,虽如今已在京城,其影响力在军中仍然不容小觑,故而袭爵四代,直到现在才降为南安郡王,即便如此,皇帝对南安王这一支仍然不敢小觑。正是这种种原因,淮安府的奏折一般都会直达天听,这十年来吏部每每收到淮安府的奏折的时候就忍不住抖一抖,生怕又看到什么不好的消息,但是还是相当地尽责地交给了皇帝。
皇帝将奏折翻阅了一番,就忍不住哈哈大笑,笑道:“朕就知道自己没有看错人了,贾代化生了个好孙子啊。”皇帝虽然当着旁人很是自信地将贾珍派到了射阳县,其实他心里也没有多少底气,一方面他的确看重贾珍表露出来的才华与魄力,另一方面是想着宁国府与南安王府乃是老亲,如今虽生疏不少,但是南岸王府一派的人马想来不会多加为难贾珍,况且贾代化在军中的门生故旧也是不少,南安王府就算想翻脸也要掂量一番。但是当自己赐给贾珍的护卫将消息传了回来之后,皇帝却又犹豫了一番,射阳情况的糟糕他不是不知道,纵然他知道实际情况与大臣告诉自己的总有出入,但也应该不会相差甚远,哪里会知道本来两万人的郡县已经到了如此地步。皇帝甚至还打算若是不行,就急招人马把贾珍与楚氏给带回来算了,大不了费心遮掩一下就是了。
“这个消息要告诉众位臣工,尤其是南安郡王那里。对了,还有得叫人带信给长公主。朕也知道她这阵子吃不好,谁不好,整日担心自己的女儿女婿,连人都瘦了一圈。”皇帝忍不住嘀嘀咕咕地说道,“对了,还要赏,大大地赏赐贾珍一番。”皇帝已经在想着如何把这个消息尽到其最大价值,不忘在心中夸赞自己一番,朕就说朕比吏部尚书周老头眼光好了不知道多少,他之前派出去的那些个人简直就是丢脸丢到家了,皇帝想起那些坑人的射阳县令们来就是一肚子气,要不是要维护自己英明神武,宽厚爱才的形象,他就应该直接把这几个人卖到矿坑去让他们知道什么叫作苦。
听到淮安府有了奏折,还是关于射阳的,吏部尚书周尚书整个人就不好了,还不得不努力呼吸,好缓过气来。你说他容易吗,他都一把老骨头了,结果每次这些地方官员出事了,他就得先挨骂,尤其是射阳这块地,周尚书自己回忆起来自己都倍觉心酸。射阳被血洗之后,圣上大怒,骂了他整整一个时辰,当然他后面也有一群炮灰跟着自己一同挨骂。重新上任的县令是南安郡王的门人,皇帝当时也同意了,结果这人跑到那里搜刮民脂民膏,还贪污朝廷拨下去的用作抚恤百姓以及重建射阳的银子,到最后城门破旧,海盗趁虚而入,他还被海盗给咔嚓了。消息传来,皇帝不好直接骂南安王爷,就把他骂了个狗血淋头。后面的几任就更坑爹了,人还没到射阳就吓得卷铺盖逃了,他想着文官不行,那就派武官,这样大概会好点,结果吧,这家伙不仅县城没治理好,仗也打输了,最后连小命都丢在那里。所以,这次打一开始皇帝派贾珍去,他就不看好,贾珍年纪才多大啊,虽然有了点功名,但也不过是区区竖子罢了,怎么能够委以重任呢?得了,自己这次恐怕又要挨骂了,不管怎么样,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圣上英明永远不会错的。
努力在给自己做心理建设的周尚书,不忘在腹中打着请罪的言辞,嗯,要言辞优美恳切,令人信服,首先一点就是要把皇帝给摘出去,然后也要把贾珍给摘出去,谁叫人家是郡马爷呢,还是长公主家的女婿,当然可以视情况而定,适当地给他点小鞋穿穿,这群子权贵纨绔除了扰乱京城治安,为各处酒楼之类的娱乐场所增添人气,再给户部尚书增加点业绩,还能做啥呢?当然,最后一定要把自己给摘出去,至于最后是下面的谁顶缸就看天意了吧!周尚书对贾珍的偏见,不,应该说周尚书对权贵都存在着极大的偏见,他出身并非书香门第,也不是勋贵之家,而是从一般的殷实之家,十年寒窗,最后才一步步爬到现在这个位置,所以难免性子有所偏颇,极其不待见这些可以蒙祖荫之辈。
周尚书想起那些年的辛酸日子,就忍不住为自己掬一大把泪,他爬到了官二品这位置容易吗?自己的头发都白了一头啊,连曾孙都快有了啊,才终于有了这地位,还老因为别人的错而挨皇帝的骂。不过,周尚书意想之中的皇帝的怒火与责骂并没有到来,贾珍那个小子居然在射阳那地方也能抗击海盗,一直扛到官兵前来帮忙,这是在讲笑话吗?周尚书觉得自己的耳朵大概出什么问题,他需要请太医来扎上几针,或者他其实是在做梦,但是这个梦也太可怕了吧!皇帝看着周尚书那个飘忽的神情,就忍不住撇了撇嘴,活该,这下子打脸了吧。自打朕把贾珍扔到射阳,这老家伙就没停止过想要让朕重新换人的想法,别以为把话拐上几十个弯,朕就听不出来了什么意思了。
暂不提周尚书是如何反应,南安郡王听了这个消息,忍不住纠结了起来,他的爵位被降就是因为射阳血洗前后两任县令皆是他的门人心腹,如果皇帝不是怕自己被逼急了造反的话,恐怕就不是降爵那么简单,不过就因为这两件事情,皇帝还趁机往自己的地盘那里掺了不少沙子呢。南安郡王想起这些糟心的事来还心酸来着,按理贾珍和他们家是老亲,贾珍这事干得不错,他也应该高兴,但是问题是贾珍现在身份太特别了,他可还算是小半个皇家人啊,而且自从贾代化去了之后,贾珍就渐渐脱离了他们这群四王八公的小伙伴们。大家都好久沒有一起愉快的玩耍了,好吗?况且贾珍能在这样的情况下组织百姓抗击海盗,这不是明明白白地告诉知道里情的那些官员——自己的眼光太差了嘛!下属太坑了嘛!
不过,南安郡王还是叫人送上了贺仪,再怎么样这关系也不能太冷淡了,大不了自己以后多下点功夫,努力把贾珍拉到他们阵营里来。
比起南安郡王的纠结来,长公主与贾赦一家子可就是纯粹地高兴了。贾赦高兴得好像是自己做了这些事情一样,扒拉着自己这些年收藏的好东西,准备挑出几样来送给珍大侄子去。袁氏见贾赦这副样子就忍不住笑了起来,前儿是谁因为送出去一把古扇而肉痛半天,连饭都没吃就去休息了,怎么换到贾珍身上就顾不得肉痛了。“你懂什么?这能一样吗?”贾赦面对自己妻子善意的嘲笑,忍不住摸摸鼻子,说,“给那人扇子不过是看在往日那些亲戚情分上,再说了甄家这几年越发嚣张跋扈了,咱们家不过是靠着虚爵祖产过日子,哪里能因为扇子而得罪了甄家呢?只是如此,我这心气终究还是顺不下来。珍大侄子可不一样,那是自家人,我还指望着以后珍大侄子多教教瑚儿和琏儿呢。眼下这些子东西和这些好处以及瑚儿琏儿的前程比起来又值些什么来呢?”
斗罗书:(www.douluosh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