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安,总兵府。
原登莱巡抚王廷试,手里握着一本《大同集》,对守门侍卫说:“烦请通报孟暗先生,就说南昌故友造访。”
侍卫见王廷试年纪不小,又是李邦华的老朋友,顿时不敢怠慢,连忙进去通报。
不多时,王廷试被请进去。
李邦华没有喊出对方身份,只惊讶道:“竟真是贤弟来了?”
王廷试举起手中的《大同集》,微笑着说:“愚弟在南昌获得此书,拜读之后,夙夜难寐,方知世间果有真龙之主,因此特来投奔之。”
“贤弟请稍待,愚兄立即向总镇引荐。”李邦华说道。
王廷试拱手道:“多谢孟暗兄。”
李邦华踱步走向赵瀚的办公室,获得许可之后,进去就说:“总镇,原登莱巡抚王廷试来了,手里还拿着本《大同集》,说是前来投效。”
赵瀚没有什么惊喜,而是笑道:“巡抚可是朝廷大员,他竟然主动从贼?”
李邦华说道:“这厮被罢官好几年,又家住南昌,族人并无大官。他估计想豪赌一把,赌这大明朝廷没救了,赌总镇能够夺取天下。即便总镇不能夺取天下,只要能占据江西,南昌王氏也算赌对了。”
“此人如何?”赵瀚问道。
李邦华说道:“肯定是有才干的,而且通军略。不过嘛,有些贪婪,卑下而媚上。”
赵瀚笑着说:“橘生淮南,不必苛责。既是媚上之人,自懂得察言观色,自晓得揣摩我的心思。我不容贪污,他若真个聪明,就知该如何做事。便说那首辅温体仁,分文不贪,能力卓绝,此人若在我手下,必为当世之贤相良臣。有怎样的君,就有怎样的臣。”
“总镇用人,有大气度。”李邦华非常高兴,他觉得赵瀚更合格了,已有海纳百川之心胸。
不多时,王廷试被请进来。
初次见到赵瀚,王廷试颇为诧异,没想到赵瀚如此年轻,他还以为庐陵赵贼有三四十岁呢。
事实上,除了铅山来的小伙伴,没人知道赵瀚的真实年龄。
包括李邦华在内,都以为赵瀚至少二十五六岁,只是长得有些脸嫩而已。
“南昌王廷试,拜见总镇!”王廷试略微错愕,便立即恢复正常表情。
赵瀚笑着说:“先生快请坐。”
王廷试手捧《大同集》,赞美道:“吾在南昌,偶然觅得此书,仿佛夏日饮冰,只觉神清气爽。救天下者,非总镇莫属!”
好嘛,一个马屁精。
赵瀚哈哈大笑:“原来如此,先生与我乃是知己也。”
王廷试又开始痛骂皇帝:“崇祯小儿,刚愎自用,不似人君。便说那辽东之事,文臣有错,武将有错。错最大者,便是崇祯本人!”
李邦华眉头紧皱,非常厌恶王廷试的人品,你就算投奔新主,也用不着诋毁旧主吧。
“敢问先生,崇祯如何错了?”赵瀚说道。
王廷试问道:“总镇可知袁崇焕与毛文龙?”
“知道。”赵瀚点头说。
王廷试叹息道:“当时,在下身为登莱巡抚,正好就夹在他们中间。毛文龙之死,我是全程参与啊,到最后我也被罢官了。”
对于袁崇焕和毛文龙的纠葛,赵瀚完全搞不清楚。李邦华当时在督理河道,也没有亲身经历。
赵瀚说道:“还要请教先生原委。”
王廷试说道:“事件起因,是崇祯元年二月,当时皇帝正在清查阉党。御史潘士闻,为了讨好新皇立功,便弹劾毛文龙攀附阉党,并与四个太监结拜为兄弟。还弹劾与毛文龙结拜的太监,暗中挂魏忠贤穿龙袍、戴冠冕的画像,日夜焚香参拜。”
“崇祯就信了?”赵瀚好奇道。
王廷试说道:“此非信与不信之论,即便属实,亦当放过。毛文龙镇守要地,如何能轻易动得?”
赵瀚又问道:“后来呢?”
王廷试说道:“朝中稳重之臣,皆劝此事不可追查,崇祯当时倒还听得进劝谏。可仅过了三月,登莱巡抚孙国桢,又弹劾毛文龙勾结阉党谋反,弹劾太监王国兴假传圣旨召毛文龙出兵。”
这种弹劾纯粹就是扯淡,或许魏忠贤当权时,毛文龙攀附过阉党。
可魏忠贤都死透了,毛文龙还勾结太监谋反?
肯定是登莱巡抚孙国桢,跟毛文龙有私怨!
“先生请继续讲。”赵瀚说道。
王廷试叹息道:“崇祯也知毛文龙重要,因此将孙国桢、王国兴全部下狱论死。可崇祯多疑,一面重用毛文龙,一面又怀疑毛文龙,于是派我去清查东江镇的兵额!无非是害怕毛文龙谋反,朝廷以军饷来进行控制。”
“坏事了。”李邦华在旁边来一句。
“可不就坏事了?”王廷试叹息道,“东江镇只有两万多兵,却有辽东难民无数,岛上又没法种粮食。毛文龙的军饷,不但要养兵,还得养难民。更何况军饷出京,哪能足额发到东江镇?崇祯此举,非但不能控制毛文龙,反而是把毛文龙往死里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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