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丑陋的伤疤再次被揭开是很痛的,但是这种痛对于权青画来说,已经习惯了。毕竟任何痛都比不起当年黎妃的一句话——“她对父皇说,她想活下去,如果父皇想出了这口恶气,可以把她的儿子送去做质子,就算是死在归月也没关系,那都是他的命。”
陈年旧事,把自己都给说笑了,他问夜温言:“你见过这样的母亲吗?”然后不等她接话,又继续道,“有些事在心中郁结的时日多了,就容易让人越来越偏执。我起初恨她,后来又恨三哥,因为如果没有他的揭发,这件事情不至于暴露得那么快,我也就不至于在少年时期就被送到归月为质。
可是我真正恨他却并不是因为这个,我真正恨他,是他既然都选择了揭发,为什么还要把人从火海里给救出来?我不能杀的女人,她都选择把自己烧死了,权青允他为何还要把人救出来,放在落云村养了那么多年?
我起初觉得他可能是想在多年以后给我一个交待,也可能是对我心怀愧疚,所以想用这种方式来弥补。可他却不知,那是一个可以为了自己欢愉,把儿子的一生都祭献出去的母亲。
后来想着想着就想偏了,又开始以为他是想要以此来威胁我,让我这个曾经被父皇最重视的儿子,彻底无缘皇位,不能再同他争任何东西。
所以这些年我抢他的生意,想尽一切办法搜集甚至是伪造他勾结外党的证据,就是想置他于死地,让他为曾经做过的事付出代价。
后来我做不下去了,累了,我派出最后一批杀手去落云村杀人,那件事如果做成了……师妹,今日你再也看不到我。弑母者,人神共愤,所以我陪她一起死,这没什么的。可惜,人又被你那二哥救了下来。师妹,你说我该怎么办?”
他说到最后,云淡风轻,就像在讲别人的故事。
可夜温言却明白,越是表现得毫不在意,越代表他在意到了骨子里。只是在意的年头太多了,已经开始麻木,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其实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这事儿原本跟她没什么关系,可一来她二哥两次出手,事后重伤都是她帮的忙。二来不是还有个封昭莲么,那女人离开北齐了都还惦记着权青画,要是知道在她眼皮子底下让权青画出了事或没了命,还不得跟她翻脸啊?
这世上她最不想翻脸的人就只有两个,一个是师离渊,另一个就是封昭莲。
所以这事儿管也得管,不管还得管。
“去归月做质子,其实我也是自愿的。”权青画的茶不知何时换成了酒,夜温言看着店小二走出去带上了门,这才反应过来刚刚自己也走神了,屋里进来人都没察觉。
“我想走得远远的,最好客死异乡,再也不回来,也不用再面对那个女人。可我偏偏死不了,归月人可以欺负我,嘲笑我,辱骂我,甚至还能殴打我,却唯独不能弄死我。他们得保证我是活着的,否则没法向北齐交待。
那个女人的事传到了归月人耳朵里,我被人叫了九年的chang生子,你不会理解那是怎么样的耻辱。所以刚刚我看到那一家人,一下子就想到了我自己,确实太冲动,让师妹见笑了。”
他自顾地饮酒,后面再不愿说话。夜温言也不再讨人嫌,他饮酒她就饮茶,一直到天都快黑了,坠儿在外面敲门:“小姐,咱们该回了。”
她站起身,“走吧师兄,一起回内城。”
权青画摇摇头,“你回吧,我再坐一会儿。尘王府为你备了贺礼,明日我叫人给你抬到将军府去。至于你说帝尊大人今日提亲时动了怒,想来怒火也是冲着你家人发的,对你不会有任何影响。你好好过你的日子,你父亲知道你过得好,也一定会很高兴的。”
“你……”夜温言琢磨着问了句,“你对我父亲了解多少?”
权青画还是摇头,“很少。”
“那没事了。”她带着坠儿离开,要上马车时抬头看了一眼,正看到权青画站在窗边,也在向她看过来。于是她摆摆手,“师兄再见!有空我会给昭莲郡主写信,告诉她你在北齐一切都好。当然你要是很想念她,我也可以告诉她你非常不好,依着她的性子怕是会立即快马加鞭赶过来,到时候你们就能见着了。我只管完成封昭莲的嘱托,其它的事我不管,师兄自己看着办吧!”
斗罗书:(www.douluosh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