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面,八岁的他站御花园的假山下,正冲着山顶的人喊:“你躲好了,我可要找喽。”
他从石洞里钻出来,刚迈出一步,忽然在身后的石洞口发出砰的一声,他回头去看,就看到有人掉下来倒载在地上,仿佛是在玩闹倒立,但一瞬,血从头顶流出来,人倒在地上,腿砸在绕山的池子里,溅起了水花……头顶的血也顺着路径蜿蜒而下,融进水里。
那人的脸非常清晰,一双眼睛死死盯着他,喊道:“十殿下。”
他冲过去,使劲的想要将对方抱起来,喊道:“四海!”
“殿下,奴婢不能伺候您了……殿下保重,殿下以后……不要相信别人,要……要防着啊。”
四海八岁跟着四岁的赵熠,死的时候只有十二。他长的很瘦小,个子和八岁的赵熠一样高。
赵熠抱着他喊着四海的名字。
血染红了一片。
忽然在他们的头顶上,又伸出一张脸来,冲着他笑……那张脸黑乎乎的笑起来只有一排牙齿,那牙簌簌落叮叮当当掉在他脚边……那张脸的牙掉了又迅速长起来,血盆大口扑下来,将四海吞进去了。
“四海?”赵熠睁开了眼睛,一头的汗。
无数个夜晚,这样的梦不过是其中之一。
但他也确实许久没有看到四海了,他叹了口气正要动,发现床边有人,宋宁正撑着面颊在打盹。
他看了看时间,他才睡了两刻钟。
他没动,静静看着宋宁。她撑着面颊,手将一张脸挤变了形,长长的睫毛搭在面上,面颊红扑扑的,呼吸轻浅带着酒香。
他抬手,手落在她的脸前,悬空描绘着轮廓,刚刚经历过梦境中的惊恐,都随着她的呼吸,渐渐平复。
为了这一刻的宁静和踏实,他愿意用一切去换。
生或死,君或臣!
“别怕。我既想护你,他就动不了你。”
什么是欺君?
他不是君,就不存在欺了。
赵熠碰了碰她的手背,忽然宋宁动了动眉眼,他慌忙闭上眼睛,也不知何时居然又沉沉睡了过去,再醒过来的时候,天已是大亮,宋宁早就不在房间里了。
“昨晚宋大人什么时候走的?”赵熠心情很不错,从未有过的睡眠质量,常玉回道,“爷,是亥时三刻,奴婢送她走的。”
亥时三刻,那就是他第二次睡着后没一会儿就走了。
“让那些闲人继续编排曲子去。”赵熠道,“海货再买一些回来,做好给宋大人送去。”
常玉喜形于色点着头,又跟着赵熠走:“爷,昨天夜里您和宋大人?”
“不要胡说,她是女子,坏了她名声。”
常玉拍了拍自己的嘴,又笑着道:“奴婢瞧着,他有喜欢您。”
“那是肯定的。”赵熠得意,“我这么好看又英武。”
常玉点头:“就是就是。”
“摆早膳。”
赵熠吃过早膳就去了隔壁,宋宁刚跑步回来在打拳,看到他挥着手道:“王爷,您睡觉磨牙!”
“你再说一遍?”赵熠沉了脸,枉费他想夸她美来着。
煞风景。
“磨牙。”宋宁笑着道,“让常公公给您炖一根猪尾巴吃吧。”
赵熠哼了一声,走了。
宋宁哈哈大笑,等赵熠走远她呼出口气,耷拉着肩膀回房去了,白娇娇正收拾好出来,看见她垂头丧气地回来,问道:“夫君,您大清早因为什么垂头丧气的?”
“因为爱情啊。”宋宁感叹道,“神仙也跨不过去的障碍。”
白娇娇脸色刷一下白了,目光闪烁又心虚:“夫、夫君啊,我先走喽。”
说着提着裙子迅速跑走了。
“跑什么?”宋宁莫名其妙,但没心思管白娇娇,回房洗漱又接着睡回笼觉。
闭上眼,是赵熠惊恐和因为害怕低声抽泣的样子。
梦到了什么,那么害怕。
太后说都是儿时的景象。
那时候他多大,六岁还是八岁?
宋宁叹了口气又翻了个身,手碰了碰自己的手背,过了一会儿猛然一拍床,鲤鱼打挺似的坐起来。
“啊,好烦!”
杨氏忽然敲门,道:“阿宁你怎么了,摔着东西了吗?”
说着推门进来,就看到女儿披头散发地坐在床边,苦着脸看着她。
“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杨氏问道,“生病了吗?”
宋宁摇头,抱着杨氏的腰,不想说她心里那些女儿家的小心思,她不喜这样,便道:“娘,上次您和张伯母去庙里干什么的?”
前些时候,鲁张氏去庙里求签,杨氏也和她一起去了。
“娘说了你别气。”杨氏道。
宋宁点头。
“娘去给你求了姻缘签。”杨氏掩面笑着道,“说法和马三通一样,说你贵不可言。”
宋宁哭笑不得:“看来我真的能做首辅。”
“还有还有。”杨氏笑着道,“还说你会有三个儿子。”
“娘啊,都等不及想抱外孙了。”
宋宁捂着脸,受不了杨氏:“这哪儿跟哪儿的事,还三个儿子……一个我也不想要。”
“不要不要。”杨氏道,“娘就说说,只要你高兴,娘怎么样都行。”
宋宁又倒回床上去了:“娘,我要再睡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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