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韵儿是真的气厥过去了,好在阿鸾赶紧用内力稳住了她,否则不知要闹出什么大祸,芳泽及时去请了太医过来,整个宫苑算是热闹透了。
然则出了这么大的事情,皇帝宋云寂至始至终都没有过来,只是派人过来问了问太医情况,如此这般凉薄,委实让人感慨,君恩如流水,伴君如伴虎。
此前盛宠优渥,如今却成了皇帝最嫌弃的样子!
阿鸾跪在床前,面色泛白。
“鸾姑娘快些起来吧,主子不会怪您的。”芳泽红着眼眶,“她最放心不下的就是您啊!”
正因为知道,所以阿鸾才愧疚至此。
“是我害了姐姐!”阿鸾低声说。
床榻上,传来齐韵儿低低的声响,“胡说什么?你何时害我了?”
“姐姐?”阿鸾跪着上前,“姐姐,你醒了?”
齐韵儿叹口气,“你这样跪着,我怎么同你说话,你快些起来,坐姐姐身边来,听见了吗?”
“是!”阿鸾当然知道她的意思。
待阿鸾坐在了床边,齐韵儿面色惨白的问,“这第一桩要求,姐姐知道了,那第二桩呢?”
阿鸾哪里还敢多说,才听了一句,齐韵儿就成这样了,这若是都听完了,肚子里的孩子还能保得住?太医说了,断然不能再受刺激。
“姐姐,等你好些再说吧!”阿鸾抿唇。
齐韵儿冰凉的柔荑,轻轻覆在阿鸾的手背上,“阿鸾,说给姐姐听,姐姐……想听!”
“主子,怕是不敢再说了,还是先养好身子吧!方才太医说了,您这是急怒攻心,若是再来一回,身子铁定是受不住的!”芳泽也怕极了。
主子腹中的孩子,哪里经得起这般折腾。
“阿鸾,说!”齐韵儿也是个执拗的。
阿鸾瞧着她微红的眼眶,微微抿了一下唇,“皇上的第二桩条件,是让我在京都城成亲。”
“如此,还好。”芳泽如释重负。
可齐韵儿却不这么想,眼神幽幽的盯着阿鸾,“没那么简单吧?第三个条件是什么?”
阿鸾叹口气,委实什么都瞒不过姐姐,“姐姐素来不爱争抢,却是什么都明白,就算我不说,姐姐应该也猜到了些许。”
“皇上,不会轻易放过你!”齐韵儿虽然不知道,皇帝和阿鸾说过什么,他们之间有过怎样的争执,可她聪慧,晓得皇帝此生骄傲,都因阿鸾而折,必定不会轻易让阿鸾与慕容珏在一起。
拿慕容珏没办法,只能从阿鸾身上下手。
“是!”阿鸾点头,“说是成亲还是客气了,皇上是要……要让慕容珏纳我为妾。”
齐韵儿狠狠喘了两口粗气,阿鸾急得慌忙去顺着她的胸口,“姐姐莫慌,姐姐莫急,没事没事,这些都不是个事儿,只要结果是我还能活着离开京都城,便当是好事多磨了!”
“欺人太甚!”齐韵儿素来好性子,到了这会,脑子里一片空白,愣是想不出骂人的话,最后也只吐出这咬牙切齿的四个字。
是的,欺人太甚!
嫡庶尊卑,在大周,妾永远是妾,即便以后被扶正,那也只能是继室,与正儿八经的娶进门的妻子,是截然不同的。
说出去好听了,已然是正妻,可其出子女,终究还是会被人瞧不起。
“姐姐别着急,方法总比问题多,是不是?”阿鸾冲她笑。
瞧着这丫头没心没肺的笑,齐韵儿愈觉得心酸不已,皇帝这三个条件,简直是步步诛心。
若是阿鸾侍寝皇帝,是个男人都会心存芥蒂,对慕容珏何其不公?!若不侍寝,皇帝不予放人,慕容珏又得奉命回边关,以后便是万里之隔,相会无期。
若为妾,生同床,死……未必能同穴,毕竟妾室不一定能入祖坟,何其可悲!
皇帝还留了一手,若是慕容珏和阿鸾不在意那两个条件,那便在京都城成纳妾之礼,这不是昭告天下,让二人连作弊的机会都没有?!
“我原是为你准备好了嫁妆,到时候,让你以齐家正儿八经的二小姐身份出嫁,女人这辈子,嫁人就跟投胎一样,终究要有个退路,齐家便是你的母家,吃了苦受了委屈,来找姐姐说说。”齐韵儿转头,眼泪吧嗒吧嗒的落在枕头上,“谁知道……”
阿鸾伸手,轻轻拭去她的泪,“姐姐别小气,即便是做妾,你这嫁妆也得给我,对不对?”
“阿鸾?”齐韵儿哽咽得说不出话来。
阿鸾笑了,“不哭了,多大点事,阎王殿鬼门关我都闯过来了,还怕一个人间帝王?他有张良计,就不许我有过墙梯?近来我倒是瞧了些许兵书,只觉得那些行军打仗的计策,用在别的地方也是不错的。”
“阿鸾?”齐韵儿撑着坐起身来,“不管你想做什么,都不许瞒着姐姐,都得告诉姐姐,知道吗?无论何时,姐姐都会站在你这边。”
阿鸾点头,“知道了,爱哭的姐姐!”
“此事你跟慕容珏商议,若他退缩,那此人不要也罢!若是他愿意与你承担,必定会跟你一起想办法,愚忠之人不可取,愚孝之人不可嫁,这是同样的道理!”齐韵儿拭泪,温声叮嘱,“记住了吗?”
阿鸾深吸一口气,“记住了!”
“这桩事,还是要好好合计,免得你吃亏。”齐韵儿定了定神,既然事已至此,如阿鸾所说,方法总比困难多,方法、方法……
阿鸾笑着,“姐姐聪慧,咱们一道想个法子,待天黑之后,我便悄悄出宫去找他。”
“怕是你……出不去了!”齐韵儿敛眸,“现在就去吧!”
皇帝知道阿鸾喜欢摸黑出宫,既然要留她侍寝,自然不会让她走,现在出去倒是还有些可能。
可她们终究想得太乐观了,出了寝殿,出不了宫门。
连这破落的宫门外头,也立了不少侍卫,一个个配着刀剑,墙头更是每隔一定距离配备了弓箭手,这般严阵以待,就是为了防范阿鸾这个女流之辈。
真是煞费苦心!
“出不去了!”芳泽说。
阿鸾挑眉,“我若是要出去,就凭这些人,能拦得住我?虽说不能毫发无伤,但总归是拦不住我,只是姐姐在这儿,我倒是不敢轻举妄动。”
“其实,主子将最坏的结果都想到了,只是她不曾料到,竟然真的会发生这样的事情。”芳泽无奈的摇头,“你能想象,主子内心深处的崩溃与失望吗?”
入宫之初,满怀期待,其后渐淡,终归平静!
原以为,皇帝就算不宠她,终究也是位明君,可谁能想到,明君不干好事,竟也生出了这般龌龊的想法,行如此肮脏之举。
齐韵儿是失望的,很失望!
“你打算怎么办?”芳泽问。
阿鸾坐在台阶上,“你回去伺候着,我倒是要看看,这些人要守我到什么时候?”
宫里的消息,很快就会传出去,慕容珏理该收到消息了。
寝殿内。
芳泽疾步转回,“主子,您好些了吗?”
“都准备好了吧?”齐韵儿问。
芳泽颔首,“您放心,自打尚书府受了无妄之灾,齐大人就已经做好了准备,依着您的吩咐,该备下的都已经备下,可是主子……万一让皇上知道,这便是欺君之罪!”
“欺君之罪又如何?”齐韵儿目色狠戾,“往日里总觉得,平淡度日便罢,如今我才晓得,你不去争就得死,你不去做,别人就会欺上你,让你无路可走。”
语罢,齐韵儿瞧着芳泽面上的红肿印记。
芳泽下意识的别开头,免得主子瞧见了,心里更难受。
“去准备吧!”齐韵儿瞧着门口方向,“阿鸾,还在外头?”
芳泽颔首,“大概是杠上了,但是顾忌着主子您的身子,倒是没敢轻举妄动。”
“阿鸾,心善。”齐韵儿说,“原是我想庇护这丫头,临了临了的,她倒是成了我的铠甲,我反而成了她的软肋,真是人算不如天算。”
芳泽苦笑,“您与鸾姑娘的情意真好。”
“相互的,她待我以性命,我必护她以性命。”齐韵儿叹口气,“你快去吧!”
芳泽行礼,悄然退出了寝殿。
台阶上,阿鸾依旧坐着,就跟门口和墙上那些侍卫,大眼瞪小眼。
确定阿鸾还在宫里待着,宋云寂便觉得自己的话见效了,如此一来,阿鸾即便不愿跟他,也不会离开皇宫,随慕容珏去那万里之遥的边关。
他得不到的,旁人也休想!
直到夜幕垂沉,宋云寂慢条斯理的进了宫。
谁都没想到皇帝还会来临幸齐贵人,早前借势来踩两脚的宫妃,委实吓得不轻,毕竟有贾妃的例子在前,谁都不想赴其后尘。
“皇上!”齐韵儿面色惨白的行礼。
宋云寂环顾四周,寝殿内透着隐隐的甜香味,应该是刚用过点心之类,只是……桌案上搁着些许花生壳,却没瞧见阿鸾的踪迹。
“阿鸾呢?”宋云寂问。
齐韵儿先是一愣,而后抿唇解释,“阿鸾身子不大舒服,吃过饭之后就回房休息了!”
“当真?”宋云寂显然不信。
天一黑,他的阿鸾就会飞走,飞出宫墙,飞出城门,飞得那么高,他怎么都抓不住她……
“是!”齐韵儿行礼,“皇上若是不信,可自己去看!”
宋云寂拂袖转身,大步流星的朝着外头走去,直奔阿鸾的房间。
屋子里点着一盏豆灯,风从窗户虚掩的缝隙吹进来,惹得室内影影绰绰,光影斑驳至极。
宋云寂进来的时候,阿鸾正在屏风后面沐浴,氤氲雾气腾然而起,伴随着清晰的水声叮咚,光影里的人,正在百无聊赖的拨弄着洗澡水。
那一瞬,随行的小太监快速退出房间。
斗罗书:(www.douluosh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