泞州往前追溯几百年,南边住的一直都是达官显贵,西边住的全是贩夫走卒。
即便改革开放,和谐社会来临,固化格局看似被打破,但谁都知道有些东西已经成为骨子里的东西。
梁桢从皮罗巷一路走出来,眼中所见全是灰败和破索,可天知道这不是她所见所看最差的地方。
若从十几岁再往前数,她所遭遇的生活,她所经历的环境,要比这里更乱更差更不堪。
梁桢离开皮罗巷,又去了一中附近。
兰芝小馆里面依旧没客人,妇人带着高瘦的少年趴在桌上做功课,空调自然还是不舍得开的,光靠墙上一个挂扇送点清凉。
不时有她恶戾的训骂声传出来。
“你是猪吗?这么简单的题都不会做!”
“跟你那死鬼爹一样,又笨又懒又蠢,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不争气的东西!”
“……”
梁桢站在门口没进去,可是七月的烈日,她后背却津津生凉。
她当时想,人的命运真是个十分可怕的东西,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如沼泽,如恶鬼,如泥潭,缠得你有时候觉得怎么都爬不上岸。
……
三天后梁桢接到了梁国财的短信,一串卡号,她以汇款需要知道对方是哪个分行为由,让梁国财又发了银行地址,查下来确实是滏阳市里的银行。
一周后梁桢往皮罗巷的那间小旅馆打了电话,问下来说梁国财已于一周前退房,之后再也没出现过。
看来人是真的回滏阳了,梁桢心里稍稍安定。
尽管不能确保他从此以后真的会本本分分,但至少短期之内不会再出什么幺蛾子。
此后几天梁桢都很忙,连续签了两套房子,加之暑期,一大批毕业生要从象牙塔里出来,解决住处是踏入社会的第一步,租房市场进入旺季。
以前梁桢不大愿意弄租房这块,毕竟事儿多人杂,佣金又微薄,但最近手里实在缺钱,所以也就不挑肥拣瘦了,来者不拒,所以忙起来一天要带十几波客户去看房。
那天带完最后一个客户看完房回到门店里已经快三点半,胃里疼得厉害,也顾不上饱腹空腹了,直接拧了两颗胃药就往嘴里塞。
被小唐看见了。
“要死啊,你是不是又没吃午饭?”
梁桢疼过那阵劲,拉了椅子坐下,“吃了。”
“吃了怎么又胃疼?”
“老毛病,可能是一冷一热的原因!”
酷暑对房产中介来说简直是受难日,看房,签约,办贷款,办过户手续,一天到晚几乎都在外面跑,而户外户内轮流切换,冷热交替得厉害。
梁桢一直有胃病,时好时坏,但那阵疼得确实厉害。
小唐见她脸都泛白了,“总吃止疼药不行啊,你还是去医院看看吧。”
“没事。”
“怎么没事,我请假带你去。”
“不用,真的没关系。”
况且她真没时间,晚上还得赶去工学院,七点有场讲座,是她比较喜欢的一位建筑系教授主讲,心心念念盼了小半个月了。
“行了,帮我去倒杯热水,我喝完趴一会儿就好了。”
小唐知道她性子犟,也不说什么了,去替她倒了杯热水回来。
梁桢喝了小半杯,趴桌上休息。
以往这招都管用,但那天也不知怎么了,胃里跟有把锥子在搅似的,疼得越来越厉害,到最后整个人都缩一起了。
小唐看着不妙,好说歹说把人劝去了医院,但为图距离近,加上都四点了,往大医院赶恐怕只能挂急诊,所以去了门店附近的一个社区医院。
挂号,问诊,还查了个B超,查下来也没找到病因,医生的建议是让梁桢第二天去大医院约个胃镜。
梁桢应了下来,让医生给开了一小包止疼药,当场吃了两颗。
药性上来得很快,胃里舒服了很多。
小唐没让她再回门店,陪着在医院附近吃了一碗面。
梁桢其实压根吃不下,但为免小唐担心,还是勉强自己吃了小半碗,然后那小半碗面的功夫就光听小唐在那叨叨。
“你也真是,一天十几套房,平均八九个小时在外头赶,下班还得弄个孩子,真以为自己是铁打的吗,有必要这么拼?”
“……钱又赚不往,再说我看你挣了也不舍得花,衣服不买一件,馆子也难得下一次,就算你要培养你儿子也不能对自己抠成这样对吧?该吃还得吃,该享受还得享受,不能把这二十来岁的青春全部葬送在你儿子和工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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