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是五月十六,天气晴好,一大早穆妍带着两个儿子到玄冥山山顶看了日出,拓跋严还带着小星儿在山顶玩儿了一会儿才回来。
莫轻尘拿着一张帖子过来找穆妍的时候,穆妍正在院子里指点拓跋严的武功,拓跋严手中拿着一支穆妍专门给他做的木剑,一脸认真地在练一套新的剑法。
穆妍坐在院中石桌旁,桌上放着茶水点心,倒也惬意。小星儿坐在旁边的小车里面,看着拓跋严练剑,高兴地拍着小手,不时会拍到缠在他手腕上面的小金蛇,小金蛇昂头看了拓跋严一眼,又默默地低下了头去。
“不错!”莫轻尘站在门口,看着拓跋严练完了一整套剑法,大声鼓掌,“小严的这套剑法虽然看起来太柔了一些,但练得还是很好看的!”
“娘,小天儿叔叔在说我的剑法很娘。”拓跋严看着穆妍眨了眨眼睛。
穆妍唇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那就让你小天儿叔叔指点指点你吧。”
拓跋严转身,又去取了一支木剑过来,扔给了莫轻尘:“小天儿叔叔,我们来比试一下剑法,不用内力,只比剑法!”
“哎!那叔叔不是以大欺小了吗?不好不好!”莫轻尘把手中的帖子塞进了怀中,拿着木剑微微晃动了一下,点头说,“这剑看着倒是很不错,送我吧!”
“如果小天儿叔叔赢了,剑就送你!”拓跋严话落,手持木剑,眼神一凝,朝着莫轻尘攻了过来。
莫轻尘微微一笑:“既然小严坚持,那我就指点指点你!”
两人很快战在了一起。木剑相击的声音听起来并不清脆,但很爽快。莫轻尘的剑法很急,招招凌厉,拓跋严的剑法却很缓,乍一看有些软绵绵的。
虽然拓跋严这两年长高了不少,但比起莫轻尘,还是矮的。穆妍饶有兴致地看着两人的比试,拓跋严新学的剑法是穆妍一手教的,其优势就在于四两拨千斤,看似不仅慢,还有些无力,但其中的变化和力道都是很强的。
过了几招,拓跋严的木剑就绕开莫轻尘的木剑,在莫轻尘的左臂上面敲了一下,莫轻尘感觉左臂一震,神色有些惊诧,当即收起了之前的漫不经心,眼神也变得更加专注了起来。
剑法比试进行了半个时辰,穆妍宣布莫轻尘输了。以木剑作为武器,点到即止,不存在受伤这种情况,但穆妍一直在观战,她数了,拓跋严打到莫轻尘四次,莫轻尘打到拓跋严四次。
“娘,我跟小天儿叔叔应该算平手吧?”拓跋严也在数。这套剑法他才学了没多久,刚刚熟练,穆妍说他尚未修炼到家,发挥出的威力顶多五成。而莫轻尘的剑法也是很厉害的,并且两人剑法相克,比试这一场,打得倒是很尽兴。
“不,你赢了,你小天儿叔叔一开始掉以轻心了,你先伤到了他,在真正的战斗里面,他受伤之后的实力就要打个折扣。”穆妍就事论事,莫轻尘一开始轻敌了,看似平手,但如果双方用的不是木剑,规则不是点到即止,莫轻尘会输。
当然,这不是因为莫轻尘的实力不如拓跋严这个孩子,只是单纯从这场剑法比试来说。
莫轻尘叹了一口气:“是我看走眼了,小严的剑法本身是很厉害的,以柔克刚,我也想学。”
“改天让小严教你吧。”穆妍看着莫轻尘说,“你过来有事?”
莫轻尘很自然地把木剑插在了腰间,准备占为己有。听到穆妍的话,他愣了一下说:“没事啊!”
“你再想想。”穆妍白了莫轻尘一眼。
莫轻尘一拍脑门儿,从怀里取出那张帖子,递给了穆妍:“有事!就是这个!青鸾国的人送来的,不过送帖子的人很怂,帖子送到,没敢下船掉头就走了。”
“青鸾国皇室的帖子?”穆妍有些好奇,打开看了一眼就笑了,“有趣。”
莫轻尘嘿嘿一笑:“主子对这个有什么想法?”
“没什么想法啊,我只是觉得青虞没有把皇太女这个位置直接给百里晴这件事很有趣。”穆妍笑着说,“虽然真要比试的话,百里晴的赢面应该很大,但这中间未必不会有变数。青虞如果真的中意百里晴当皇太女的话,早就会把皇太女之位给她了,不会等这么久,现在又搞这么一出。所以我猜测,青虞心中可能另外还有继承人的人选,抑或只是不想让百里晴当继承人,但百里晴身后毕竟还有七杀城和百里郇,青虞总要给他们一点面子,让他们输得心服口服。”
“主子难道不觉得,青虞下帖子请主子过去,是别有用心吗?这选择皇太女的盛宴,说不定只是个噱头呢?也没听说青鸾国有别的很出挑的王女,阿筝和百里晴已经是少数为人所知的两位,其他王女甚至都籍籍无名。”莫轻尘看着穆妍说。
穆妍唇角微勾:“你觉得这是鸿门宴?”
莫轻尘愣了一下,神色有些不解:“主子,鸿门宴是何意?”
穆妍很淡定地说:“就是不怀好意的宴会。”
“为何叫鸿门宴呢?”莫轻尘依旧不解。
“不为什么,这出自我看过的一本杂记里面的一个历史典故,你没看过所以不懂。”穆妍微微一笑说,“但你说的应该也是青虞的目的之一,毕竟如果真的只是想好好通过比试选出一个继承人的话,请我这个仇人前去观礼,真心没必要。不出意外的话,青虞还请了冥御风和叶曌,他们就算不亲自去,也会让他们的儿子去的,毕竟这是关乎到青鸾国未来的大事。”
“那主子想去凑热闹吗?”莫轻尘问穆妍。
穆妍把帖子扔在一边:“不去。”
“为何不去?”莫轻尘有些意外,因为他本来还觉得穆妍对这个很感兴趣。
“萧月儿把我禁足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现在去菩提寺听玄苦讲经,萧月儿都要跟着我,更别提要去离神兵城那么远的青鸾国了。”穆妍的神色并不见无奈,因为她不是小孩子了,她感兴趣的事情多了,不代表都要去做。萧星寒不在,孩子还小,穆妍对于出远门这件事,也会有所顾虑。
“那好吧。”莫轻尘又看了一眼那个帖子,“我本来真的以为主子会很有兴趣,很想去呢。不过话又说回来,主子要去,肯定得带上小星儿,萧月儿不放心,一定会跟着主子一起去,但小玉怀着身孕,又不能出门,萧月儿肯定不想离开她,这一去至少得两三个月才能回来,确实不合适。”
“就是这样。”穆妍微微点头,“你是不是本来还有别的打算想跟我说?”
“是啊,本来我想着青虞和百里晴都那么讨厌,这种事我们不给她们搅黄了,岂不是对不起她们当初对萧月儿做的那些事?咱们神兵城正好有个人有资格参加皇太女的选拔,就是阿筝,但她实力不如百里晴,我就想着主子假扮阿筝去参加,到时候把百里晴踩在脚下,不管青虞打得什么算盘,都给她毁了,岂不是大快人心?”莫轻尘说着,颇有几分遗憾,因为这只是他想要搞事情的想法,但穆妍现在确实不太方便出门。
“听着确实是不错的。”穆妍肯定了莫轻尘的想法,“不过如果你能说动我家月儿哥哥,同意我去的话,我可以考虑一下你的计划,带着儿子倒也没什么,让我大师父二师父跟着护送他们小徒孙,他们肯定万分乐意,倒也不必一定要萧月儿跟着走。”
“主子怎么现在这么听萧月儿的话了?”莫轻尘表示难得看到穆妍这么乖,他们这些人,向来是没有人能干涉穆妍想做什么的,萧星寒不是不能,是从来都不会,因为他对穆妍就是百依百顺的,觉得有危险的事,他也不会强行阻止,一般都是跟着穆妍一起去。
“他是当哥的,我听他的很正常。”穆妍很随意地说。
“其实我一直很好奇,萧月儿跟萧星寒到底谁大?为什么萧月儿是哥哥,萧星寒是弟弟?”莫轻尘看着穆妍问。
穆妍唇角微勾:“其实这个问题,我曾经问过我们爹娘,他们都说他们也不知道两个儿子谁大,因为他们只知道萧月儿和萧寒寒是同一天出生的,但萧寒寒是什么时辰出生的,他们并不清楚。或许当年爷爷能看出来,但他从来没说过这件事。”
“那是谁宣布萧月儿是哥哥的?”莫轻尘更加奇怪了。
穆妍眼底闪过一丝笑意:“其实是萧寒寒,他自己选择当弟弟的,因为这样萧月儿会很开心。”
“这倒是真的,萧月儿特别喜欢当别人的哥哥,见谁都是一副别人是他弟的感觉,他管独孤叫独孤小傲,管上官凌叫上官小凌,一直管你叫小弟妹,把小字去了就是不行。”莫轻尘说着笑了起来。
“我家萧寒寒应该已经接了爹娘,在回来的路上了。”穆妍说,“不过等他们回到神兵城,至少也要年底了。接下来这半年不出意外我会很清闲,因为在萧寒寒回来之前,我跟萧月儿都不打算有什么大动作,守着神兵城就好了。去不去青鸾国,对我来说都可以。去的话,会有点乐趣,我是想出去走走的,不去的话,在家里待着带孩子也挺好。”
“我明白了,我再去问问萧月儿,看看他的意思吧。”莫轻尘点头。
莫轻尘起身,抱着小星儿一起走了,说要带小星儿去玩儿。
之前一直坐在旁边静静地听着莫轻尘和穆妍谈话的拓跋严,看着穆妍问:“娘其实是打算去的吧?娘故意跟小天儿叔叔那么说,还提起如果去的话让大师公和二师公护送。小天儿叔叔肯定会再去找大伯,然后还会找大师公和二师公,他们一出马,大伯或许就不会拦着娘出门了。”
“儿子,看破别说破。”穆妍对着拓跋严眨了眨眼睛。
拓跋严眼睛一亮:“懂了!娘觉得去不去都行,娘是很听大伯的话的,是这样吧?”
“嗯,就是这样。”穆妍一本正经地点头。
如拓跋严所说,莫轻尘真的又去找了萧月笙,说了穆妍的意思,萧月笙还是表示不行,然后莫轻尘就去找上官悯和上官恪了。
青虞可是上官悯的杀妻仇人,这些年上官悯并没忘了报仇这件事,只是之前一直没有机会,青虞身边也有极为厉害的高手,上官悯还要照顾上官凌这个儿子,倒也没想过要以死相拼。并且当初青虞是为了权势才谋害叶安然的,上官悯很清楚,杀了青虞太便宜她了,要让青虞失去她最看重的东西,失去一切,在痛苦折磨中死去,才算真正报仇。
所以这会儿上官悯一听莫轻尘说,青鸾国皇室送了帖子来,请神兵城城主前去青鸾国参加皇太女选拔的盛宴,毫不犹豫地说了一个字:“去!”上官悯想着,就算不为了杀青虞,也得把那什么劳什子盛宴给搅黄了!
上官恪也在神兵城待了很久了,之前就去了几趟最近的霜叶城,好久没有去远一点的地方了,一听有热闹,就很感兴趣地说他也要去。
然后上官悯和上官恪兄弟听莫轻尘说穆妍去不了,因为萧月笙不让她去,就一起去找萧月笙了。
可上官恪和上官悯没想到萧月笙竟然死活都不同意,说他们两位老前辈想去的话,他会安排车马和随从,但要带着穆妍和小星儿一起去,免谈。
上官悯和上官恪跟萧月笙讲道理,两个老前辈愣是讲不过萧月笙,被萧月笙说得一愣一愣的。然后他们跟萧月笙讲感情,结果萧月笙面色如常地快把他们两个老家伙给说哭了。最后两个人被萧月笙客客气气地送走的时候都觉得他们就不该来,可回去之后再想想,还是觉得有些不甘心,因为带着他们的宝贝徒儿和宝贝徒孙,一起去找仇人的麻烦这种事,一想到就爽得不得了啊!
傍晚时分,萧月笙过来找穆妍的时候,穆妍正在她的院子的小厨房里面,守着一个小炉子在炖汤,砂锅里面的汤咕噜噜的,热气飘散出来,空气中都是让人食指大动的肉香。
“小弟妹今天怎么有兴致下厨?”萧月笙看到旁边有个小板凳,就直接坐下了,跟他高大的身形相当不匹配。
“我现在每天早上起来做早饭,哥你今天早上吃的小菜都是我做的,味道怎么样?”穆妍掀开砂锅的盖子,拿勺子轻轻搅了搅,然后又盖上,抽了两根柴,把火调得小了一些。
“不错,小胖丫头很喜欢吃。”萧月笙微微点头,“小弟妹厨艺见长。”
“这锅汤是给小玉炖的,她昨天说想吃莲藕排骨汤。”穆妍说,“再过一刻钟就好了。”
“小弟妹,你这么乖这么懂事,我倒有些不习惯了。”萧月笙笑着摇头。
“哥你别得了便宜还卖乖啊!不然我把汤倒你头上!”穆妍对着萧月笙挥舞了一下勺子。
萧月笙叹了一口气:“小弟妹是真想去青鸾国?”
“没有啊!我说了,去不去都行的。”穆妍一脸无辜。
“小天儿被你哄骗过去了,你骗不了我。”萧月笙看着穆妍说,“怎么?还真怕我了?都不敢自己去跟我说?骗小天儿去找两位前辈当说客,你倒是很有办法啊!现在还专门给你嫂子炖汤,是在讨好我吗?”
穆妍拿着勺子指着萧月笙说:“哥你还真得了便宜又卖乖了!你们昨天,前天,大前天,早饭都是我亲手做的!昨晚小玉喝的甜汤是我炖的,前天小玉喝的山珍鸡汤,蘑菇是我亲手采的,山鸡是我亲手打的,那汤我炖了一整天,是不是半锅都进你肚子里了?我都没舍得喝!我讨好你?笑话!我一直都很懂事很贤惠的好吗?”
萧月笙扶额:“小弟妹我错了,是我乱说话。不过你最近怎么这么闲?天天都给我们当上厨娘了。以前星儿总在我面前说你做饭很好吃,但你总是很忙,都没时间下厨。”
“你跟小天儿什么事都不让我管,你又不让我自己出门,我去庙里听那个臭和尚讲经你都要盯着我,我也不能天天只看书画图吧?孩子是可爱,但你们都抢着抱,他一天在我身边的时间除了睡觉之外,就没超过一个时辰。小严陪小星儿的时间比陪我多多了,他还要去医馆坐诊,去学堂上课,忙得很。我想去医馆,结果你说要让阿筝和小严多练练,半个月才安排我去一天。你说我在家里待着能干什么?我家萧寒寒不在,最近小星儿陪我睡,还是因为小严不喜欢小金蛇,才把他最亲爱的小弟让给我的。可我床上不仅有儿子,还有一条金蛇王,昨天半夜那条蛇爬我身上了,我还不能扔了它,因为它是你宝贝侄儿的好朋友,我容易吗我?”穆妍一脸“控诉”地看着萧月笙说。
昨夜那条小金蛇真的爬到了穆妍身上,也不知道是不是迷迷糊糊把穆妍当小星儿了,在穆妍手腕上面缠了几圈,然后也不动了,穆妍当时心中的感觉就是,这条蛇肯定是个傻的,忍不住了,好想弄死它啊……
萧月笙听穆妍控诉他,都愣在了那里,看着穆妍说:“小弟妹,你不开心啊?”
“没有啊!”穆妍摇头,叹了一口气,“我没有不开心,只是觉得有点无聊,可能是想我男人了。”
萧月笙有些抱歉地看着穆妍说:“星儿是为了接爹娘才走的,这件事本来……”
“打住!”穆妍看着萧月笙神色认真地说,“别跟我说什么本来该你做,当初我怀孕,你替你弟被抓走,现在小玉怀孕,你弟回去接我们爹娘过来是应该的。我是想他,但没怪你。我男人离开这么久,我想想还不行吗?天天看你跟小玉在我面前秀恩爱,我都特别想打你!”
萧月笙哭笑不得:“小弟妹,是我们不对,没有考虑你独守空房的感受。”
“怎么感觉你是在笑话我?”穆妍看着萧月笙凉凉地说。
“绝对没有。”萧月笙摇头,“你想星儿是天经地义的。星儿不在,你接连几次受伤,我总觉得是我没有保护好你,因为我答应了星儿的,就算不为了星儿,你叫我一声哥,我也不能让你在我眼皮子底下被人伤到了,但我没做到。”
萧月笙的神色有些自责,穆妍受伤其实都跟他没有关系,但他作为兄长的责任让他心中很不开心,自从上次穆妍在菩提岛遇到阳铉之后,萧月笙是真的紧张起来了,不敢让穆妍一个人出门,怕再有阳铉那样的人出现。
萧月笙不是不相信穆妍的实力,相反他一直都认为穆妍的综合能力是比他还要强的,他的行为要解释的话,只能说是关心则乱吧。
穆妍这下真的有些无奈了:“哥你知道的,我没那么娇气,受一点小伤没什么大不了的。第一次受伤是在星月岛,遇到了比我厉害的高手,小严还被抓了,最后有惊无险。第二次受伤是跟白渊比试,那颗药可是你弟弟亲手给我做的,他知道我吃了那颗药会有什么后果,他还是给我了,最后我虽然受了内伤,但也得到了很大的好处,我很高兴啊。第三次纯属意外,那点伤第二天就没任何感觉了,如果不是玄苦和尚坏了我的事,我本来能把阳铉给抓了的。”
“唉!”萧月笙叹了一口气,“小弟妹,不要说什么意外,这三次事实上你都是运气好,当时是有危险的。第一次,一个不慎你和小严怕是都会出事。第二次是白渊没发现你的不对劲,如果发现了,他不会善罢甘休的。第三次说是玄苦和尚坏了你的好事,你又怎么知道他不是真的救了你?阳铉那个人,非常危险,你武功不如他,用暗器用毒术固然可以,但你又如何保证你的暗器和毒术一定能打败他?阳铉曾经出手都是要雇主拿宝物交换的,他手中定然有很多宝贝,阿筝当初从司徒宇那里得来的回转丹就在阳铉手里,关键时刻能保他一命,他不会那么轻易中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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