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叶轩之乱最终落下帷幕。
叛乱弟子被收去长剑,留在山上,严加看管,要从最开始的典籍一点一点重新教导,等到何日是真的明白了,才重新有资格佩戴一叶轩佩剑,下山行走江湖。
而那些被章左声门下弟子唬骗着喝下迷药的弟子们则被从一叶轩禁地中救了出来,不知道是给吃了什么毒,虽不曾害了性命,也一个个手脚酸软,连剑都握不动,自然难以调动内力御敌,也难怪五百人将这些弟子拿下竟然没有伤了一兵一卒。
唯因轻信二字。
此时这些一叶轩弟子就连粗通拳脚的莽汉都打不过,遑论是同样修行上等武功典籍的同门师兄弟,被救出来后,面色上皆有羞愧,他们方才虽然被关锁在内,但是外面的动静太大,也能够听到些声响,心中难免忐忑。
江阳换去了身上满是血污的衣服,重新沐浴更衣,仍旧是长衫玉佩,竹冠束发,看上去一丝不苟,气度温和儒雅,和平素看上去并无半点不同,如一根定海神针,定住了一叶轩弟子中的不安情绪。
王安风站在一叶轩山上,那柄木剑重新讨了粗布缠绕,背在身后,看着那神色平静坦然的书生,忍不住心中喟叹。
江阳的气度很好,非常好,从容不迫,甚至于隐约有了三分青锋解大长老身上气机,若是他所料不错的话,以江阳这一次的领悟,过上至多十数年,一叶轩中便要出一位震古烁今的大宗师。
但是只消是能踩上中三品的武人,都能够感受到眼前书生身上无时无刻不在流逝的气机。
纵然他体内气机磅礴浩大如北海,能容鲲鹏击水,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日日流逝,只出不进,支撑不得多长时间,江阳先前说自己只剩下了不过两年时间,并非妄言,而是出于武者对于自身的把握。
武者修行练体,养气机,登高楼,是一步一步向上的路子。
但是若有一日山体垮塌,高楼溃散,气机散尽,便连带着生机消逝,这种伤势,即便是在少林寺中的吴长青出手,也没有半点手段,生老病死,如何能够凭借人力逆转?
章左声先前下手,当真不留半点情面。
王安风纵然是心里面遗憾至极,也做不得什么,只能够问江澜讨了一根小狼毫,并一张宣纸,将二师父曾经传授给他的养气丹药药方默写出来,交给了似乎已经镇定下来的江澜,然后将药效和禁忌细细嘱咐过。
江澜出身不凡,自然识得厉害,这宣纸上虽然只有三个丹方,百字出头,分量却很是沉重,若放到江湖上,不知有多少武者会因为这三个丹方而悍然厮杀,而王安风只这样轻描淡写就给了她,心中震动,一时间说不出话。
王安风将手中小狼毫架在笔架上,看她模样,笑道:
“就当是我给你和夏侯提前上的贺礼。”
“天下之大,江湖之远,事情太多太杂,你们二人大婚时候,我不一定能来。”
江澜面色一红,却未曾反驳,将那卷宣纸小心收好,敛衽一礼,道:“多谢王少侠,此药贴江澜用完之后,自当焚毁,不会让第三人知道。”
王安风心中对这女子生出些好感,微笑道:
“如此倒是多谢。”
“毕竟也是我师门独传的东西,若是流传在外,也是不好。”
江澜点了点头,两人便没有其他话可以讲。她刚刚所说用完之后焚毁,两人心照不宣,用完的时候,便是连这药王谷的秘传丹药都没有半点办法,江阳离世的时候,想及此事,江澜心中自然沉重,没有心思开口。
而王安风和江澜本不相熟,只是因为夏侯轩原因才机缘巧合之下认识,除去了安慰的话,也没有什么好讲的,王安风侧过身子,看着江阳背影,心中赞叹,有钦佩,也多可惜。
今日早早离开客栈,之后奔袭,冲突,闯山,善后,许多事情足足忙碌了一日,此刻在天边远处,已经能够看到一轮月影潜藏在了云雾之后,大如圆盘。
王安风将黄昏时微凉的空气吸入腹中,精神微振,慢慢吐出,自语道:
“马上便是中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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