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石寺。
石之轩宝相庄严,端坐在大雄宝殿正中的释迦牟尼佛像下,为殿中众僧讲经说法。
他声线柔和醇厚,语速不疾不徐,虽没有传说之中,大能说法时那般天花乱坠、地涌金莲的异相,亦能令殿中众僧听得如痴如醉,频频颔首,若有所悟。
讲完一段《佛说业报差别经》,石之轩忽暂停讲经,对下首一位少年僧人说道:“玄奘,有贵客前来本寺,你且去山门迎上一迎。”
那少年僧人起身应是,出了大雄宝殿,一路径直前往大石寺山门,果然见到一位魁梧雄壮、气势非凡的男子,与一位修长高挑、清丽幽雅的少女结伴而来。
看到二人,玄奘迎出山门之外,合什一礼:“阿弥陀佛,小僧玄奘,奉主持方丈之命,特来迎接两位贵客。”
常威微微一怔,好奇道:“小师父法号玄奘?”
问话时,他上下打量这少年僧人,只见其十七八岁年纪,面容方正,双眼有神,身形高大,虽没有内力,但气血旺盛,筋骨强健,予人硬朗强壮之感。
“倒是生得一副好身板,唔,观其手脚,当也练过一些外家功夫,难怪能远涉万里,西行取经。只是未免与印象中那位唇红齿白、英俊潇洒的‘御弟哥哥’相差太远……”
常威心中暗自好笑,玄奘则恭恭敬敬地说道:“是,小僧法号玄奘。二位施主,请随小僧入寺。”
常威点点头,带着石青璇,随玄奘往大石寺内行去,口中随口问道:“玄奘小师父不是蜀地人氏吧?”
玄奘道:“小僧原是洛州人氏,在洛阳受戒出家,其后一直在洛阳修行。去年方因战乱,随家兄入益州,至成都学法。今年初,至大石寺听主持方丈讲经时,蒙方丈法师青眼,收录门下。”
“……”
常威脚步微微一顿,古怪地打量了玄奘一眼,颇有些无语地摇了摇头,心说想不到啊想不到,唐三藏你这浓眉大眼的如来弟子,居然拜进了魔门邪王门下!他是佛敌啊你知道么?
好吧,这只是心中调侃而已。
这方天地的玄奘法师,肯定不会是什么如来弟子。而石之轩倘若真的“立地成佛”,就算自立一派,自开山门,称佛作祖,那他也就不能算是佛敌了。
……
大雄宝殿。
遣玄奘去迎常威、石青璇后,石之轩又对殿内众僧说到:“今日讲经,到此为止,众僧且去,各自修持。”
众僧齐齐施礼,井然有序地退出大雄宝殿。很快,偌大殿堂之中,便已空空荡荡,只剩石之轩一人。
过得片刻,玄奘步入殿中,对石之轩躬身一礼:“师父,贵客已至。”
石之轩缓缓颔首:“你自回禅房修持吧。”
“是,师父。”玄奘领命退下,退出殿外,对候在外面的常威、石青璇说道:“二位施主,小僧告退。”
待玄奘离开之后,石之轩的声音,方自殿内传来:“二位请进。”
石青璇抿了抿唇,侧目去看常威。常威对她点点头,给了她一个鼓励的微笑。
石青璇深吸一口气,迈过门槛,步入殿中。
常威却未进去,负手立于殿外,背对殿门,给她与父亲独处的空间。
石之轩站在释迦牟尼像下,目光平静地看着石青璇,良久,方才欣然一笑:“青璇长大啦!”
石青璇神情复杂地看着父亲,过了好一阵,方才轻声道:“你,真的出家了?”
石之轩悠然道:“俗世就是一个大苦海。山门亦是一个小苦海。无论在俗世,还是在山门,不成正觉,便始终是在苦海中挣扎,又哪有出家、在家之分?”
石青璇品味一阵父亲的话语,心中若有所悟,抬首与父亲对视着,说道:“娘临终前说过,她这一生,从未后悔与你在一起,也从未恨过你。”
石之轩又是沉默良久,方才怅然一叹:
“是啊,你娘她不曾后悔……我却是负了她。我啊,亦不曾后悔与你娘在一起,只悔心气太高,秉性太傲,只悔开悟太晚,害死你娘,害你孤苦……”
他凝视石青璇:“我开悟修持,不为成佛,只为秀心与青璇你祈福。我誓拨转轮回,寻回秀心,不渡她脱离轮回,超拔苦海,我誓不成正觉。”
看着他平静而认真的眼神,听着他平淡而坚定的语气,石青璇只觉心潮起伏,喉头哽咽,不知不觉,红了双眼。
……
常威站在大雄宝殿门口,悠然欣赏着这名寺风光。
许久,方听得身后脚步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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