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弘旭才被抱下去,胤禛脸上再度露出了阴沉的愁绪。
胤禛挥了挥斥退左右,然后便拉着姚佳欣的手一起去临窗的罗汉榻上坐下。
胤禛打量着那张带着好奇和疑惑的脸蛋,沉默了片刻,才缓缓开口:“今日朝堂上,左都御史史贻直突然上了一道奏疏。”
听到“左都御史”四字,姚佳欣心里便“咯噔”了一下。御史有监察朝廷之大权,上至君王、下至百官,无不可弹劾,而督察院的最高官正是左右都御史,本朝以左为尊,这左都御史便是最高的御史官。能够让左都御史史贻直当朝弹劾的,必定不是小事。
“风化之基、必资内辅。人伦之本、首重坤仪。此天地之定位。帝王之常经也。”胤禛脑子里还在回想着史贻直这个老倔牛慷慨之陈词。
此话一开头,胤禛便明白史贻直想说什么了,只可惜当着满朝文武,哪怕身为皇帝,也不能阻挠御史陈词。
“皇后乌拉那拉氏系先帝所赐皇上之发妻,诞秀高门,禀贞华胄。位正中宫,母仪天下,当辅敦内治,以正大礼。然,皇上冷落中宫,宠信妾妃,以至于中宫逾年不得见天颜。更有甚者,以妾妃掌摄内治,这是要置中宫于何地?!”
面对史贻直这等老顽固,胤禛也是极头疼的,在朝堂之上,只得义正辞严道:“皇后病重,当初也是自请回宫养病,迄今未曾病愈,史卿若是不信,可令家中命妇前去觐见皇后,一观究竟!皇后病重,不能理事,朕才退而求其次,命后宫嫔妃三人共同打理内宫庶务。”
一番话,倒是让左都御史史贻直沉默了良久。
但这并没有让胤禛彻底松气。
史贻直又拱手道:“即使中宫病重,太后娘娘在上,也不当由嫔妃理事。”
听了这话,胤禛当时就只恨不得把史贻直这老匹夫拖出去来一顿廷杖,若太后与朕一心,朕何尝不想太后主理后宫?!
胤禛当时脸色就阴沉了:“太后年事已高、素来体弱,史卿也是有高堂老母之人,岂忍心让老人家操劳?!”
此话一出,史贻直便当场伏地跪拜,“是老臣疏忽,还请皇上降罪!”
看到这一幕,胤禛本以为算是堵住了史贻直的嘴,倒也没有真的怪罪。
没想到史贻直这个老倔驴居然还没完,史贻直正色道:“即使中宫染病未愈,不能掌理六宫,皇上也不能将中宫冷落在紫禁城!夫妇之道,参配阴阳,帝后之道,日明月俪!帝后失和,九泉之下亡灵也难以安息!还请皇上早日将中宫接回园子,好生颐养。”
一想到朝堂上史贻直这些振振之辞,胤禛便气不打一处,“这个老匹夫!先帝在世的时候,也没管过朕后宅之事!!”
姚佳欣无声无息地叹了口气,这位左都御史,她也略有耳闻,据说是个耿直而执拗之人。若换了是别的御史上奏,她少不得怀疑是否是受了乌拉那拉家的指派。
这史贻直能官至御史之首,可见是得到四爷陛下信重之人。
“恬儿……”胤禛看着那张沉默低迷的脸颊,不由叹了口气,“好在史贻直没有明言弹劾你,事情还不算严重。”
姚佳欣苦笑了笑,史贻直虽然没有明说她“狐媚惑主”,但是……
“臣妾有些不明白,皇后也只是回紫禁城养病,且是自请回宫。按理说,御史们都不会轻易插手皇上的内宫之事。”——只要别闹得太过,别像顺治爷似的闹到废后的地步,御史们也不会自讨皇帝嫌恶,去干预后妃之事。
胤禛眉心打结儿,当初正是为了防备御史之言,朕才特意兜了个圈子,让皇后染病,再引起皇后疑心,让皇后自请回宫养病。
这一切都做足了表面功夫。
胤禛揉了揉眉心,“也幸亏朕做过这些表面掩饰,今日朝堂上才能搪塞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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