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第奇公爵的……儿子?
江姗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原来是公爵大人的儿子。不过,路易·美第奇……”她深紫色的眸子波光流转,笑得轻慢又慵懒,“美第奇家的族谱里,有这个名字吗?”
美第奇公爵膝下,正式写入族谱的后代只有两个——洛伦佐和奥斯汀。
至于路易。
江姗垂着眸,笑容略显轻薄讥诮,那小子在美第奇公爵心里算什么?
在场所有人都心知肚明,几年前,若非这位雷厉风行的女教皇下了狠手,将年仅八岁的洛伦佐、奥斯汀兄弟捉到手以作威胁,美第奇公爵又怎么会在教廷中承认她的地位?
江姗用了一年半的时间,坐稳了这个位置,铲除了美第奇家所有的帮手,将他隔绝为一只困兽。就算他并非真心实意的归顺,对整个教廷而言,也无伤大雅,因为他再也掀不起什么浪了。
可是为了保险起见,江姗只放了洛伦佐一个人,仍然将奥斯汀压在手中。
没过几个月,美第奇公爵便带着一个看上去五六岁的孩子找到她说:
“这是路易,我的小儿子。我用他来换奥斯汀。”
江姗摇晃着酒杯,望着面前严肃沉冷的男人,“我以为公爵大人当初这么轻易把他交出来,该是早想好了后路……现在这又是干什么?”
“路易被你送出来换他哥哥已经两年了。如果我没记错,他今年八岁了吧。我堂哥八岁的时候在国际奥数比赛上都硕果累累了,您该不会指望八岁的路易转脸就忘了自己是被亲生父亲推进火坑的,然后乖乖回家,一辈子侍奉在您膝下,给您养老送终吧?”
江姗嘴角噙着笑,眼里却没什么温度,显得傲慢而讥诮,“就算我放了他又能如何,公爵大人打算埋一颗随时会炸的雷在身边吗?”
不等美第奇公爵回答,江姗又道:“不是我说,这两年我看着路易长大,这孩子心思深沉,野心勃勃,对自己对别人都下得去狠手。现在您是年纪越来越大,他是本是越来越大。这样下去,迟早有一天……您会死在他手里。”
段子矜听得云里雾里,身边男人搂着她往外面走去,迎面就听到有佣人惊呼:“不好了,圣座,出事了!”
江姗眸色一凛,看过去,仪容威严,“出什么事了?”
佣人不安地看了看她身边的美第奇公爵,低头,迟疑道:“玫园里那位……不见了。”
*
江临早将事业稳定在了国内,因此不怎么太插手家里和教廷的闲事,若非为了带段子矜回来结婚给长辈们看看,他压根连应付都懒得应付。
但段子矜却对这事儿上了心,在男人臂弯里皱眉问:“刚才说那个路易……”
“是美第奇家的私生子。”男人抬起她的下巴,唇在她的嘴唇上游弋,舌尖描画了一阵,嗓音温淡而清贵,“被姗姗关起来牵制他父亲用。”
段子矜瞪了下眼睛,已经当了母亲的她听到这番话几乎是刹那间坐直身体,“你妹妹怎么做得出来……”
绑儿子牵制老子?
说好的贵族的体面和格调呢?
男人放开她,沁黑的眼底笑意微凉,“这种阴损的招数,你以为她多稀罕。”说着,他的手在她腰上狠狠一掐,热息吐在她耳廓上,低霭的嗓音格外性感迷人,说出来的话就不是那个味道了,“就算姗姗干不出来这种事,也架不住她身边有人挑唆。”
段子矜非常敏锐的get到了他那点深藏不露的讽刺。
江姗身边的人。她想了一圈,配合着他奇怪的态度,大概知道他说的是谁了。
“……”
全天下江临也就对唐季迟一个人有一种深可入骨的挖都挖不干净的鄙夷。
当然,唐季迟对他也有。
俩人除了相互嫌弃就是暗地里互放冷箭,估计是斗的时间长了,一时间还停不下来。
唐季迟……段子矜闷闷地想,他看上去也不像那么心狠手辣的人。明明渊渟岳峙的,是个正人君子好么。
不过这话她也就敢想想,要是当着江临的面说出来,她又要哄这个小肚鸡肠的男人好几天了。
“路易不是被绑来的。”男人若有所思地玩着她蓬松柔软的长发,远目而望,“他是被他父亲送来的,为了换他哥哥一条命。”
段子矜不能相信,“怎么会有这样的父亲?同样都是他儿子……”
“儿子?”男人淡漠接口,“在美第奇公爵眼里,路易那小子顶多是个当年没处理干净的错误,奥斯汀和洛伦佐才是他儿子。”
否则又怎么会明知道对手的残忍,还拿一个来换另一个?
*
银耳很快被人找了回来,倒是红枣,过了两个多小时才被人找回来。
一踏进灯火通明的室内,所有人都被她这一身沾满血污的狼狈模样吓了一大跳。
段子矜想也没想就蹲下去将她搂过来,急急忙忙地问:“你这是怎么弄的?怎么受伤了?妈妈这就叫人给你上药,宝贝乖……哪里疼吗?疼就告诉我。”
红枣安静了好一会儿,像是有话要说,看了眼段子矜身后那个高大又深沉的男人,不知怎么有点怵,头皮发麻,垂眸摇了摇脑袋,“不疼,妈,没事。”
一低头就看到袖子和衣服上的斑斑血渍。
虽然这些血都不是她的。
银耳几步走过去握住她的肩膀,“孟不悔,谁欺负你了?”
段子矜被自家儿子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
那嗓音若是再成熟些,配上这语气,简直和他爹发脾气的时候隐忍而冷锐的样子如出一辙。
她一个恍惚,忍不住就回头看向身后的男人,却见他那双淡而远的深眸始终波澜不惊地落在红枣低垂的眉眼上,其中蕴含着某种近似审视的犀利意味。
片刻,注意到女人正在看他,和她急得有些发红的眼眶,才伸手将她揽进怀里,眉峰一皱,出声道:“她没受伤。在江家谁还能让你女儿伤着?”
“可是……”
“乖。”男人在她眉心轻轻一吻,“就算真受伤了也有医生。”
何况身上那些血污,一看就知道根本不是她的。
段子矜忧心忡忡地看着红枣魂不守舍的模样,“她是不是吓着了?看到什么不好的东西了?万一做恶梦……”
“有你儿子在。”男人不咸不淡,“他比你上心。”
段子矜被他说得一噎。
再看银耳那副一板一眼、忍着怒意不停盘问的小模样,眼神里突然多了几分奇怪,很快又生生压下去,“你是不是想太多了?银耳担心她也在常理之中,肯定不是你说的那样。”
男人将她整张明媚娇艳的脸蛋锁紧视线之中,语调不动如山,很平淡,“我说什么了?”
他哪句话也没说他儿子对孟不悔是男女之情。
她之所以会这么想……无非是她自己也看出来了。
段子矜又瞥了那边一眼,原本就不美丽的心情现在更蒙了一层阴霾。
这才三四岁的孩子啊。
虽然没有真正的血缘关系,可毕竟都是她养的孩子。
怎么就觉得……那么不舒服呢?
江临将她抱回房间,段子矜去洗漱的时候,佣人送来了她每晚都要喝的助眠用的中药。
男人看了眼,忽然出声:“小小姐今天去哪了?”
佣人道:“回先生,小小姐去了哪里我们不清楚,但听说是在狄俄尼索斯喷泉把小小姐找回来的。”
狄俄尼索斯喷泉。
男人的眸光暗了暗,幽幽的,倒映着落地窗外的夜色,如同暗涌的深海,泛着浸骨的凉薄,“下去吧。”
“是,先生。”
狄俄尼索斯喷泉。
她果然去了玫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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