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家人和Nancy到达港口时,远远就看到夜幕下的一男一女。
男人还是那般气质清绝、英俊无俦,只是脸色冰冷得让人不敢直视。
他对面的女人在夜风的吹拂下几乎在颤抖,也不知究竟是冷,还是因为其他的什么。
江逢礼看到这个场景便懂了,看来化验的结果……很不乐观。
他不由得心生鄙夷。
他的侄儿是如何挖心掏肺的对这个女人好的,所有人都有目共睹。
而这个女人又是用什么来回报他侄儿的?
现在她肚子里还怀了个来路不明的野种。
Nancy坐在车里,抽着女士烟,一双漂亮的眼睛隐匿在烟雾里,眼角挽着几分微不可察的笑意。
见到隔壁车上的江逢礼打开车门走下来,大管家彼得回头问:“大小姐,您不下去看看吗?”
Nancy吹了口烟,笑着摇头,“不必了……看样子我们的事情快成了,约翰到了吗?”
彼得点头道:“他上午就从加拿大启程,直飞到格陵兰了,刚才还在问我什么时候动手。”
“北美第一神枪手,架子果然不是一般的大。”Nancy弹了弹烟灰,“让他耐心等着,等Lenn离开再动手。”
彼得继续点头,“是,大小姐。”
*
段子矜垂眸站在江临面前,对面的男人插着口袋,一双黑眸像月下冰凉的海水,涌着风浪,却让人看不清晰。
她犹豫了很久才抬头,看着这张她爱了八年的脸,俊朗的五官,每一道深邃的轮廓她都曾经用手抚过。
他的温柔他的宠爱……还有他原本清隽而寡淡的眉目,唯独对她时,会露出的动人缱绻,都是她最爱的样子。
而如今,他的眉眼之中,只有冷漠。
只有一片冰雪寒霜。
段子矜的心猛地沉下去。
这一个傍晚,他带她跑遍了努克所有的医院,公立的、私立的、甚至大学研究所。
所有结果都是通过两组基因样本的比对,可以判断出两个样本之间……没有亲缘关系。
后来他把提取出来的基因送到了他所熟识的生物学家手里,答案依旧如此。
江临这才死了心。
段子矜永远不会忘记,当他摔碎了最后一张鉴定报告时,那猩红、嗔黑、甚至染了水光的眸子,狠狠地盯着她,半晌说出一句:“段子矜,你知道我有多想证明这些都是假的吗?”然后他将报告的碎片洒在她脸上,她痛得一闭眼,男人紧接着欺身而近捏紧了她的肩膀,“结果我越是证明,就越发现,假的不是这些报告,而是你段子矜!”
仅仅是回想起他那时痛怒的语气,她就觉得心里一阵阵地往外涌着鲜血,疼得抽搐不止。
余光里,几辆豪车并驾而来。猜也知道那是江逢礼和Nancy的车。
她顿了顿,轻声问:“江临,你要跟他们回去了吗?”
对面的男人一双寒眸依然紧紧攫在她脸上,开口时声音哑透了,冷得不带起伏,“这不是就是你希望的吗?”
段子矜的眼泪差点掉出来,她偏过头去,颔首,“对,这是我希望的……”
男人被她云淡风轻的语气激得额间青筋暴起,他自己都快要忍不住伸手掐死她。可却忽然听到她又轻飘飘地问了一句:“我还有最后一个希望,既然你满足了我这么多,也不差这一个了吧?”
满腔怒火被她的话音堵在了心里,快要把他的胸腔压破,江临竭力忍着,半晌没有言语,那双黑眸里的寒芒时深时浅,明暗交错。
正当段子矜以为他不会答应时,他却忽而冷笑一声,“好。”
段子矜怔住,似是不相信他这么轻易就答应了,“你……”
连问一句是什么都不问。
就在段子矜还没从震惊里回过神的时候,男人蓦地跨上前一步,结实的身体几乎压在了她身上。
“段子矜。”他抬起她的下巴,眼底阴霾可怖,“你说,是不是想让我留下!”
你是不是想让我留下。
段子矜忍了一路的眼泪猝不及防就落了下来,她哽咽了许久,回答:“不是。”
男人的手倏然攥得更紧,眼中的血丝像是要爆裂开来。
下一刻,他却又松开了手,高大的身形刹那间晃了晃,踉跄着退后一步。
颓然而狼狈。
段子矜在泪水朦胧中忽而朝他迈去,藕臂攀上了他的脖子,吻住了他的唇。
男人沉稳死寂的眸光开始剧烈颤动,像是什么东西坍塌了。
一时间,竟忘记了拒绝,亦没有回应。
她的舌头撬开了他的薄唇和牙关,像是每次他深吻她那样。
段子矜在他的口腔里尝到了血腥的味道,却没有放开,吻得更深更动情。
下一秒,男人的大掌用力托住了她的后脑压向自己,不给她任何退缩的机会,像在彼此的口腔里打了一仗,追逐,掠夺,至死方休。
她的眼泪越掉越多,在他几乎震怒的注视下,推开他,“好了,这就是我最后一个希望。从现在开始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就当彼此从来没有认识过……我们分手了,江临。”
她转过身的瞬间,听到身后近乎低吼的嗓音:“段子矜,你想好了!想好了就永远别回来!”
回来。回到我身边来。
悠悠,求你,回来……
……
直到轮船驶出海港,再也看不到夜幕中的港口,男人才被两个保镖半扶半架着进了船舱。
他的心像刚刚遭遇了一场巨大的浩劫,只剩下废墟和灰烬。
段子矜亦望着那个方向,足足有半个小时,才跌跪在地上,泪流满面。
彻骨的寒风里,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她的头颅。
砰——
一声巨响。
江临猛地按住了心脏。
坐在他对面的女人本来正在往咖啡里添兑牛奶,见状马上放下瓷杯跑到他那一侧,扶住了他的胳膊,“Lenn,你怎么了?是不是心脏不舒服?”
江临抬了下手,浓黑俊长的眉毛拧成了一个结,淡声道:“没事。”
Nancy见他脸色有所好转,这才放下心来。刚才他被保镖从甲板上带回来的时候,整张脸一点血色都没有,哪怕他下一秒就举枪自尽她都不会觉得惊奇。半个小时过去,男人终是渐渐冷静下来,也没方才那么心灰意冷、毫无生气了。
她想了想,握住他的手道:“你只是需要时间,时间会帮你忘记一切。”
男人没有抽回手,任由她怎么握着。只沉默地望着另一只手里的瓷杯,半天不置一词。
Nancy觉得他也许不想理她,正要起身去厨房给他拿些吃的时,却听他沉沉的“嗯”了一声。
她大喜过望,又重新俯下身子对上他没有温度的眼眸,“Lenn,你一天都没怎么吃东西吧?我让厨师做了些点心……我这就去给你拿来。”
“不用。”
“听话。”她用力捏了捏他的手,“身体可不能这样糟蹋。”
毕竟也是那个女人拿命换来的。
江临没再说什么,Nancy便朝后厨的方向走去,途径管家身边时,似是不经意地看了他一眼。
彼得立刻意会,低头跟了上去。
“怎么样了?”走到无人处,Nancy问。
彼得掏出卫星电话,“需要我现在打电话确认一下吗,小姐?”
Nancy点头准了,彼得马上给那边拨了过去,不过几秒钟,电话被人接起来,彼得忙把手里的卫星电话递给了Nancy。
Nancy刚一接过,便听到那头传来低哑的声音,像是经常抽烟而被熏出的烟嗓,加上一口流利的美式英语,“晚上好,我尊敬的雇主小姐。”
她应了声,“晚上好。我交代你的事情,成功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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