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名粗汉再加上苏成,一伙人站在简陋的山神庙里,山神庙本来就一间独屋子,地方又窄,九人打屋里那么一站,屋子里瞬间是黑压压一片人头。
卫长蕖点上油灯,也就只能见点昏暗的浊光。
一行人大清早就赶到了十里村,天黑路难行,马蹄子也跑得慢,起码是鸡叫头遍的时候就起床的。
卫长蕖不好让人家久等,烧了洗脸水便赶紧去将小萝卜头叫醒。
她走到床边,只见小萝卜头还蜷缩成一团,窝在被子里呼呼大睡。
“长羽,快醒醒,”卫长蕖一边轻轻的唤他,一边伸手晃了晃他的小身板。
小萝卜头被叫醒,只见他双手一伸,双脚一蹬,闭着双眼,伸了个舒服的大懒腰。
“姐姐,”他慢慢睁开睡意惺惺的双眼,随后眼珠子咕噜噜一转,有些迟钝的察觉到屋子中的气氛有些不对劲,好像多了几个人,咦,苏成哥哥这么也在屋子里。
“苏成哥哥,你这么早来接我和姐姐了吗?长羽还没起床,还没吃饭呢,”小萝卜头看向苏成,说话的声音懒洋洋的,显然是还没有睡清醒。
苏成瞧着卫长蕖给他穿衣服,道:“苏成哥哥这么早来,不是来接长羽坐马车的,是要和长羽一起上山里。”
听说苏成也要去山里,小萝卜头的睡意一下子就没了,小脸蛋儿立即就露出兴奋之色。
“喔,太好了,”小萝卜头拍着小手板叫好:“苏成哥哥也要去山里,山里可好玩了,有鸟叫,叽叽喳喳的,可好听了。”
几下功夫,卫长蕖帮小萝卜头穿好衣服,扎好了鞋子。
舀了盆热水洗把脸之后,锁上门,便领着苏成等人上了果子岭。
大清早的,天还没有大亮,路边的野草尖儿上都还挂着滴答滴答的晨露,一行人走出山神庙,只能隐隐约约看得见脚下的路,村子里时而传来几声鸡鸣狗叫。
想来是狗耳朵灵敏,听见了陌生人的脚步,所以才旺旺吠两声。
大清早的,村里家家户户都还闭门呼呼大睡,只要没有贼人闯进自家院子里,才懒得管它鸡叫还是狗吠呢。
山神庙离村里的其他农户有些距离,卫长蕖等人一路进山,路上也没有遇见一个人影。
进了林子里,路不好走,苏成主动将小萝卜头背起。
他人高,力气大,背个四五岁的小娃儿根本不算个事,轻飘飘的背着就走了。
卫长蕖走最前面带路,苏成跟在她身后,那八个粗汉子扛着锄头跟在后面。
小萝卜头乖乖的附在苏成的背上,一双手丫子稳稳的抱住苏成的胳膊:“苏成哥哥,谢谢你背长羽。”
小萝卜头嘴甜,一直在苏成背上说个不停。
苏成话本就不多,与这么大点的小娃儿,更是找不到话题,最多也就逗逗两句玩,听到背上那只小萝卜头叽叽喳喳像只小麻雀一样,嘴巴就是停不下来,他听着也就笑笑。
时辰还太早,林子里光线太暗,山里不好走,一行人走得慢,许久才走到那片紫芋林。
到了紫芋林,苏成将小萝卜头放下地,卫长蕖割了几片芋头叶子,抖掉上面的露珠,挑了块平地将那芋头叶铺好,让小萝卜头坐在地上玩,叮嘱他几句别跑得太远了。
小萝卜头笑嘻嘻的冲着姐姐啄啄脑袋:“姐姐放心,长羽会乖乖的。”
卫长蕖这才放心准备去干活。
她让大家先等一会儿,自己用镰刀先割一片芋头林出来,割掉紫芋肥厚宽大的叶子,待会儿才好下锄头。
小片刻时间,卫长蕖便割倒了一片芋头林,苏成帮忙将割下来的芋头叶子抱出去丢到一边。
这时候,卫长蕖借了其中一个粗汉的锄头,示范性的挖了两株紫芋出来,叮嘱道:“要这样挖,下锄离根茎稍微远一点,再轻轻一刨就出来了。”
虽然眼前八个粗汉子,都干过不少农活的,但是挖紫芋可是门技术活,若是下锄的角度不对,土里的紫芋就会被锄头劈成两瓣。
若是将这些紫芋挖成两瓣,或者是擦破了皮,都是放不久的。
八名粗汉子看清楚之后,都纷纷的点了头,然后便开始着手干活。
想到干完手上的活儿,就有三百文工钱可拿,大家伙儿都干劲十足,一锄头下去,再用锄尖儿轻轻这么一刨,便有几个紫芋从土里滚出来。
卫长蕖站在一旁瞧了一会儿,见那八个粗汉子,几乎没有将紫芋挖坏,便放心了,当然偶尔挖坏一两个,那是不可避免的。
接下来,那八名粗汉负责挖紫芋,苏成负责将挖出来的紫装入麻袋,卫长蕖继续将剩下的芋头叶子割完。
小萝卜头自个玩了一会儿,看见大家都在干活,也玩不起劲了。
“苏成哥哥,我来帮你,”他撒开两条小短腿,蹬蹬蹬的跑过来,山里地面不平,那小身板一晃一晃的,若是脚下有根茅草一绊,铁定会摔倒。
卫长蕖正在弯腰割芋头叶子,听见小萝卜头哒哒的脚步声,寻声望去,看得她一阵提心吊胆,赶紧道:“长羽,你慢点儿跑。”
这要是在山里摔一跤,就不比在家里摔跤那样,拍拍身上的灰尘爬起来便是,山里哪里没有几个石头,几棵树桩子的,若是一头磕下去正好撞上,不撞出青包,也得摔个鼻青脸肿啥的。
“姐姐放心,长羽不会摔跤的。”
卫长蕖担心得要死,这边小萝卜头却边跑边回答她的话,还冲她笑嘻嘻的。
人家都说好了伤疤,忘了疼,自家的小萝卜头更是,额头上的包还没有完全消下去,就已经忘了疼了。
苏成瞧见卫长羽朝自己跑来,赶紧起身去拉他一把。
“苏成哥哥,我来帮你,”小萝卜头蹲在苏成的身边,就要撒开手丫子去拾紫芋:“将紫芋头装进袋子里,长羽会做喔。”
这人小,手板小的,伸一次手,就只能拾起一个紫芋,装进麻袋中。
苏成瞧见他做得有鼻子有眼的,虽然动作是慢了些,但总归不是在帮倒忙,捣乱,所以也便由着他去。
忙活一阵子,挖了不到三分之一的紫芋,这时候天已经大亮了,林子里的光线好了,下锄头也快了。
卫长蕖将一大片芋头林割完,便将镰刀别回腰间,看向苏成道:“苏成兄弟,我去林子里逛一圈,你在这里守着。”
紫芋林的叶子已经全部割完了,也没有多余的锄头,有苏成一人装袋就足够了,趁着时间还早,她便去山里绕两圈,再寻些松木菌。
苏成停下手里的伙计,抬起头道:“卫姑娘尽管去,这里有我就成了。”
“嗯,”卫长蕖微微颔首,后叮嘱小萝卜头:“长羽,你就跟苏成哥哥在这里玩,姐姐一会儿就回来。”
“姐姐去吧,”小萝卜头连头都没抬起一下,伸出一只手丫子冲着姐姐挥了挥:“姐姐,要快些回来喔,”说完,收回手继续忙自己的事情。
小萝卜头正在拾紫芋,忙得不亦乐乎。
他很忙的,难道姐姐没看见吗,他已经拾了很多个紫芋,然后装进袋子中了。
卫长蕖瞧着小萝卜头那一手丫子的泥巴,黑乎乎的。
呃,不对呀,重点不在于小萝卜头手丫子上的黑泥巴,而是以往她走一步,小萝卜头肯定是要跟在屁股后面的,今天怎么这么听话,难道是自己的魅力值渐弱了。
卫长蕖微微摇着头,提着一只麻袋转身离开。
她这次直奔第一次拾到松木菌那片林子去,已经过得有几天时间了,一般蘑菇这类植物,几天左右便能再长出一茬,况且她头次采松木菌的时候,一些刚冒出朵儿的,还没长开的苞子,她都留着没有采摘。
想必隔了这么几天了,那些小菇子应该是长成了。
尽管是山里,但是已经走过一遍的路,便是熟门熟路。
卫长蕖不用两眼摸黑,在林子里瞎晃,她很快进到了那片林子,这一瞧,地上确实有不少的松木菌打落叶堆里冒出头来。
将麻袋掀开,卫长蕖便弯腰开始采摘松木菌。
采完松木菌,她掂了掂手上的麻袋,袋里的松木菌大概有七八斤重,没有第一次采的时候那么多。
不过第二茬还能采七八斤,卫长蕖已经很高兴了。
卫长蕖心满意足的提着麻袋回到紫芋林,挑眼一看,那八个粗汉干活计手脚可真利索,而且都是些实诚的人,干活勤快不耍滑头,她转个身的功夫,就已经挖了一小半,现下时间还早着呢,估计再加把力,今儿早上就能将这一片紫芋给挖完,扛下山去。
瞧着这些人干活卖力,卫长蕖非常满意。
“苏成兄弟,你们在这里忙着,我跟长羽先回家去做早饭,挖完这些东西,大家也该饿了,总归不能让大家空着肚子回镇上吧。”
“好叻,卫姑娘尽管回去便是,我会让大家加把力,争取今儿早上就将山里的活计干完。”
苏成一边做事,一边回答道。
卫长蕖冲着小萝卜头招了招手:“长羽,别玩了,跟姐姐回家。”
小萝卜头听到姐姐在叫他,这才丢掉了手中的芋头,冲着苏成眨巴几下眼睛:“苏成哥哥,再见,长羽先跟姐姐回家去做好吃的,待会儿,你来吃喔。”
苏成没有回话,点点头答应。
小萝卜头蹬蹬跑到姐姐的身边,伸长手丫子去拉姐姐的手。
“咦!”卫长蕖轻呲一声,随即捞起小萝卜头的手,帮他挽起袖子,假装嫌弃道:“瞧你弄得这一手黑乎乎的泥巴,臭臭的。”
小萝卜头垂目瞧着自己的一双小手丫。
的确很脏呢,十根指头上全沾满了黑乎乎的泥巴,白白嫩嫩的十个指甲都变黑了。
姐姐说他臭臭的,放到鼻子边闻闻,傻乎乎道:“姐姐,长羽的手不臭,就是有点脏脏的,回家洗洗就白白了。”
卫长蕖伸出指头,点了点他的鼻头:“一颗傻萝卜头,姐姐逗你玩呢。”
牵着小萝卜的手,姐弟两人慢慢的出了果子岭。
回到山神庙里,卫长蕖将手里的麻袋搁好,赶紧打盆水帮小萝卜头洗洗手丫子,免得搞脏了衣裳。
她捉住小萝卜头软乎乎的手丫子,放进盆中:“咦,长羽的手可真脏,”一边帮小萝卜头洗手,一边逗他玩。
“嘻嘻,”一颗小萝卜头冲着姐姐傻笑,甜甜讨好道:“就算长羽的手脏脏的,臭臭的,姐姐还是喜欢长羽呀。”
“你啊,就会卖乖,讨姐姐开心,”卫长蕖将他的一双小手丫子洗干净,起身将一盆浑浊浊的水泼到门外,转身放下木盆道:“长羽,姐姐要做饭了,你自己玩。”
今早十多口人吃饭,做早饭是件累活儿,瞧那八个粗壮的汉子,铁定是吃得多的,先不讲究味道,起码东西要多,管吃饱。
家里就只有白面,苞米面,还有些鸡蛋。
发面蒸馒头倒是很简单,但是眼下很赶时间,来不及发面,卫长蕖就准备用白面烙几张大饼。
苞米面准备用来烙锅魁饼。
她先去地窖将猪肉提了出来,顺带取了些洋荷笋。
将今早上刚采的松木菌,倒一些出来,洗干净,洋荷笋也洗干净,然后便开始揉面团。
家里有了木盆,和面啥的,也特别方便了。
一会儿功夫,卫长蕖便揉好了两只大面团子,一个是苞米面揉的黄团子,一个是小麦粉揉的白团子。
揉好面团子之后,卫长蕖将松木菌,洋荷笋,猪肉分别都剁成碎末,倒下锅那么一炒香,一盘是洋荷笋炒肉末。一盘是松木菌炒肉末。
洋荷笋炒肉末用来做苞米锅魁饼的馅料。
至于松木菌炒肉末,待会儿擀在面皮子上,夹了菜的大饼,吃起来才香。
往灶膛里生了火,卫长蕖一边顾着烙苞米锅魁饼,一边赶时间将大饼擀出来。
闻着锅里的香味,她用锅铲将锅壁上的贴着苞米锅魁翻一个面,趁着空档的时间赶从盆里拧一个白面团子出来。
往菜板上撒些干面粉,将白面团子丢在菜板上,卫长蕖赶紧抄着擀面杖,一阵将那白面团子擀成一张宽大的薄皮儿。
再往擀出来的面皮子上均匀撒上一层松木菌肉末,最后将撒了松木菌肉末的宽面皮子折叠起来,再用擀面杖擀压几次,擀成一张圆溜溜,薄薄的大饼。
卫长蕖擀出几张大饼,这时候,锅里的苞米锅魁饼也已经烙好了,趁着锅内的苞米锅魁饼烙得金黄,她赶紧准备起锅。
一锅子苞米锅魁饼足足装了四只大盘子,每一只盘子都盛装得满满的。
只见盘中的苞米锅魁饼色泽金黄,两面都是香脆的锅巴,整个屋子都弥漫着饼子的香味。
卫长蕖将山神庙那祭台收拾一下,腾出地方来,将四盘苞米饼子先搁在上面放着,就准备去烙大饼。
见灶膛内的柴火已经烧得差不多了,她又往里面加了两根树枝进去。
大饼擀得薄的,火烧旺了很容易烙糊,往灶膛里面加两根干树枝已经足够了。
锅烧热之后,卫长蕖往锅里均匀的刷一层油,这油必须要刷均匀,饼子太大,边缘的锅壁上也得涂上一层油,不然待会儿烙大饼的时候就会粘锅。
往锅里刷了油,卫长蕖才拧着大饼,慢慢的将整张大饼平平整整的铺在锅壁上。
将一面烙得金黄,生出了香脆可口的锅巴之后,卫长蕖才抄起锅铲,轻轻给锅内的大饼翻个面,再烙一会儿,待两面烙得金黄之后起锅。
一段时间之后,卫长蕖将所有的大饼都烙好了,起锅装好,待放凉一些,再用菜刀切成小块,装盘就行了。
瞧着一张张大饼香浓焦脆,简直是诱人极了。
准备好了填肚子的主食,卫长蕖准备再烧个蛋花汤,这顿早饭就这样吃了,苞米锅魁饼,大饼她做得比较多,应该够这么多人吃饱了。
她取了几个鸡蛋出来,敲破壳打在碗里,再用竹筷搅拌成蛋液。
锅里加了少许油,参了两瓢清水,水开之后将搅好的蛋液倒入滚开的水中,待蛋花浮上来撒上着料,装碗就成。
这边,卫长蕖刚烧好早饭,苏成已经领着大家伙儿到了山神庙。
那八个粗汉子每人肩上都扛了一个麻袋,麻袋里装的全是紫芋,每只麻袋都塞得鼓鼓的,起码每一袋重一百多斤。
回到山神庙,大伙儿便一股脑儿将肩上的麻袋卸下来,堆在山神庙的屋檐下。
卫长蕖听见响动出门一看,只见屋檐下堆成了一座小山,全是紫芋。
眼看这情形,怕是这些人一早上就将山里的那片紫芋给挖完了,的确是些干活勤快,手脚麻利的人。
苏成扛着几把锄头走过来,向卫长蕖道:“卫姑娘,山里那片紫芋已经全挖完了,都在这些袋子里了。”
“嗯,”卫长蕖点头应声。
瞧着一伙人都累得大汗淋漓,脸上热乎乎的。
山路不好走,扛着一百多斤的东西下山,确实是件人累人的事情,卫长蕖赶紧道:“苏成兄弟,那边有条沟渠,你将大伙儿带去那边洗把脸,然后咱们就开饭,”说话间,卫长蕖伸手指了指方向。
“诶,”苏成应声,带着那八个粗汉便去沟渠边洗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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