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梦中,元彻面容冷峻浑身聚着不可一世的杀气,上次初见元彻时他眉尖紧锁,对觥筹交错烦不胜烦。为数不多的这点记忆,宋煜记住的是他不苟言笑的严肃性子,更是个野心勃勃的狠辣人物。
可如今,元彻体贴的让她先见了宋澈,又露出这般善意的笑容,此刻这副彬彬有礼的儒雅君子模样,宋煜着实惊讶这位元世子居然还有两幅面孔。
宋煜曾见过谢弈最无情的翻脸,所以最不喜人有两面,但今日的元彻却一点也不讨厌。
因为宋煜很喜欢元彻的这个安排,这让她很容易就能感受到元彻的诚意。
等元彻身后的婆子要将宋澈抱走时,宋煜小心翼翼的将宋澈交到婆子的怀里,又在孩子的柔嫩的小脸蛋上轻轻一刮,这才恋恋不舍的目送婆子抱着宋澈远去。
待再次回过头面对着元彻时,适才停留在眉宇的温柔与不舍还没有收敛干净。
这让元彻有些出乎意料的诧异,他分明抢走了皇太孙,分明暴露了他隐藏已久的野心,他的野心有朝一日也许会威胁到如今的朝纲。
已经如此的明显,可是宋煜似乎并没有很在意。
宋煜不笨,她能猜到抢走皇太孙的人是他,她甚至很聪明,所以她不可能看不到他的野心。
她是陈夏的郡主是皇室宋家的女儿,无论是为了这江山的安稳还是自己的安危,在得知他的危险后,她应该想方设法将他的野心掐死在幼苗时刻,或是用手中已有的筹码与把柄,将他斩草除根以绝后患。
这才是正确的选择。
这也是他在面对宋煜前以为她会做的一切。
可是宋煜偏偏没有,她将宋澈再次交到了他的手里,没有在他面前掩饰自己的感情,没有敌视也没有紧张甚至还给了他一个笑容。
元彻受宠若惊的微微眯起了眼睛,这个感觉,简直就像宋煜早就与他相熟,知道他的一切,熟悉他的一切,信任着他的一切。
这很荒谬,但元彻诚实的承认,他的感受到了强烈的愉悦,并与此升腾起了强烈的好奇心,他狭长的眼眸火热的钉在宋煜身上微微倾身,“郡主如此爽快的将小皇孙交于我,似乎一点也不担心?”
元彻身量很高,比起谢弈还有太子哥哥还要高,即使元彻弯了腰,宋煜还是要微仰着头与他说话。
他目光灼人,宋煜对上他的眼眸时甚至可以感受到迫人的压迫,心道刚刚那副彬彬有礼的模样果然是他的装模作样,狼不屑装成羊,不过几句话后已经不耐烦的丢掉了伪装。
宋煜被他看得有些说不出的发毛,于是错开了视线,道,“我自是担心澈儿的安危。”
元彻蹙眉,他觉得以宋煜的聪明,不该不明白他的意思,可她偏偏就轻避重只说小皇孙却不提其他,元彻不想同她绕弯子,他停下了脚步低头直言问她,“郡主可知我为何要抢下小皇孙?”
宋煜有些为难,她故意不提这个就是想让大家装作相安无事,她不揭元彻的老底,就当做她什么也不知道,可这元彻偏偏烦人非要问个清楚,这让她怎么说?
说你想借着皇太孙行当初曹操之事,将来准备挟天子以令诸侯,甚至自己当皇帝吗?
自己明明已经如此善解人意,怎的这人一点不识好歹,宋煜有些不悦的抬起头。元彻终于瞧见她面上微乎其微的不欢喜,于是元彻终于欢喜了,他扬起唇角粲然一笑道,“郡主,你明明都知道。”
知道他并非与他人说的一样对陈夏效忠,知道他早就恨透了这个朝廷这个世道,恨不得将他取而代之,更知道他将借助皇太孙,总有一日要将这朝堂搅得一团烂泥。
宋煜沉默了,在听完元彻的话后她沉默了好一阵子,终于开了口,“我确实知道。”
还未等元彻再开口,宋煜却又道,“可是我不在乎。”
元彻唇边的笑意僵住,像是没听明白宋煜说了什么?
不在乎?不在乎是何意?元彻再次提醒宋煜,“我说我做梦都想着有朝一日踏破这洛阳...”
“我也说了我不在乎”,宋煜高声打断了他,她抬起头认真的看着元彻,道,“若陈夏上下君民一心,文官励志图新造福百姓,武官镇守边疆保卫国土,就算强敌侵犯亦能保住这江山;可若君臣离心,忠臣受难小人当道,世族骄奢淫逸百信流离失所,这天下亦是不得长久。”
元彻看着她没有说话,宋煜呼了口气才继续道,“元世子,自古及今,未有不亡之国,亦无不掘之墓,王朝更替是再正常不过的天理循环。陈夏存也罢亡也罢,这都是它的造化,若是有朝一日元世子能取而代之,这亦是它的造化,所以元世子有怎样的野心又想做什么,我都不在乎。”
秋风缓缓吹过木芙蓉,余香浅浅的留在鼻尖,元彻没有说话,他定定的看着宋煜。这番话太让人震惊,元彻想从这番话中找出些许漏洞,想从宋煜的脸上看到哪怕一点点的欺骗他的痕迹,可是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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