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未晞心里悚然一惊,她心中直呼大意,她怎么就忘了,眼前这位是权倾一方的燕王。她不过在话中泄露了一些情绪,竟然就被他抓住了。
林未晞好歹也是当过当家主母的人,她脸色不变,故意露出蛮横之态:“我当然敌视他,您明明说好要先安置我,然后再回京城,可是现在他一封信就要把您叫走了!我要怎么办啊?”
这个理由合情合理,顾徽彦接受了,他轻轻一笑便带过不表。周茂成一颗心大起大落,这么片刻的功夫已经被吓了好几遭,他现在看向林未晞的目光已经殊为不同。到底是无知者无畏呢还是这个丫头单纯运气好,竟然敢这样和燕王说话,要命的是燕王竟然也没恼?
周茂成感慨了一会,然后收回视线,还是想再尝试一下:“王爷,世子的事……”
“不必说了,我不会回去。”顾徽彦把笔放在书桌上,明明他神情未变,屋里突然就生出一股冷气来,“元妻才病逝不到一个月,他便提出续娶,婚事竟然还定在今年二月。他这样做可曾考虑过寿康大长公主的想法?这么大的人了,竟然还这样天真莽撞。”
周茂成试图给顾呈曜说话:“世子还年轻,哪能顾及到人情往来……”
“年轻?今年他都已经十七了。我十七那年,已经受封燕王,接手整个燕王府了。你再看看他,都做了些什么。”
周茂成果然无话可说。其实无论放在谁家,十七岁都是半大小子的年龄,更遑论京城里的贵公子,正是骑马倚斜桥、满楼红袖招的风流年华呢。可是谁让世子的父亲,燕王顾徽彦成名太早,光芒太盛。顾徽彦十五岁上战场,十六岁打出了一场漂亮的成名战,自此名声鹊起,响彻大江南北,之后十七岁成为大周最年轻的亲王,二十五岁已经军功赫赫,成为先帝最倚重的臣子兼侄儿。等二十七岁时立下勤王拥立之功,二十九岁成为摄政大臣。到如今,燕王不过三十三岁而已,已经名震天下,无人不知了。
在父亲的光环下,顾呈曜确实显得太单薄。顾呈曜这些年的表现亦可圈可点,放眼京城年轻一代,也是其中翘楚,但是和他的父亲一比,那就着实不够看了。
顾徽彦因此对顾呈曜不满,周茂成无话可说。林未晞听到燕王竟然不回去参加顾呈曜和高然的婚礼,她险些没绷住笑出来。
明明就在路上却避而不去,这和因为打仗而赶不回来可是两码事,林未晞赶紧低头掩饰自己的幸灾乐祸。而周茂成一颗忠臣之心,实在没忍住,逾越多劝了几句:“王爷,属下知道您对世子寄予厚望,可是世子毕竟年轻,他不像我们,在战火中跌打滚爬,早练得一身钢筋铁骨。世子一直仰慕您,可惜因为战事而总是聚少离多,这次回京您难得能长时间和世子相处,您即便有不满,也要慢慢和世子说。”
顾徽彦听完后没有表态,不说话也没露出怒色。然而这种表现往往比生气还可怕,周茂成不敢再说,求助地看向林未晞:“林闺女,要不你来说说?”
林未晞心里冷笑一声,让她来做说客?前夫和她的庶妹要成婚了,指望她这个姐姐祝福他们的真爱吗?简直做梦。现在顾呈曜的父亲、高然的未来公爹就在眼前,林未晞不趁着这个天赐良机给他们上眼药,她就白活这一世了!
“燕王殿下,您做得对,孩子做错了事就得罚,不能惯着他!他都那么大的人了,什么受得了受不了的,离开了您的庇佑,他什么难听话不得忍着啊?”
周茂成愕然地看着林未晞,而顾徽彦忍了忍,还是没忍住笑了:“你还真是记恨他。罢了,就听你的,这次绝不姑息。不过你一个小孩子家家怎么这样老成,你比顾呈曜还小一岁呢,训人的口吻就和他的长辈一样。”
林未晞被叫成“小孩子家家”,她本来很不高兴,可是看到周围人如释重负的神色,大概猜到燕王笑还是很难得的,至少证明接下来不会有大事。林未晞阴差阳错给顾呈曜解了围,她心里老大不愿意,可是做人不能太过,燕王对她有恩,她再挑拨就太没意思了。
顾徽彦看着林未晞不太情愿的神色,越发觉得这个小姑娘真是鲜活,和他这样已经固化的人几乎像是两个世界的。顾徽彦不愿意太为难她,便问道:“刚才还没问,你过来做什么?”
林未晞几乎都要忘记这回事了,她连忙道:“我是特意来向燕王殿下道谢的!谢您替我主持公道,谢您带我离开那个狼窝。”
不过是一句话的事罢了,顾徽彦并不放在心上。他对周茂成示意了一眼,周茂成领命退下。等书房里没有外人后,顾徽彦和林未晞说起她的个人大事:“你那姑姑贪心太过,不是良配,李员外我派人去查了,他的儿子优柔寡断,难堪大用,你不愿意嫁到这两家是对的。这个县城虽然规模甚小,但是胜在离你的家乡近,你在这里成家,既能安稳度日,也能避开李家村的骚扰,我让县令拿了份名册过来,其中有几个儿郎……”
林未晞听着简直幻灭:“燕王殿下,您在做什么?”
顾徽彦微微叹了口气,看着林未晞的目光很是无奈:“你昨日在气头上,我便由着你。可是你年纪轻轻,正当妙龄,总不至于真的青灯古佛,孑然一身罢?”
“怎么就不行呢。”林未晞看着顾徽彦,眼睛不知为何就湿润了,“我原以为您不会这样。我发自内心敬重您,可是为什么你也要逼我?”
林未晞说完之后,不敢再看顾徽彦的神情,扭头便快步冲出去了。周茂成守在门外,看到林未晞红着眼睛冲出来,很是吓了一跳:“林闺女,你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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