瓢泼大雨从申时开始下起,如今已是戌时,仍然没有停歇的意思,漆黑的大道上只剩下一辆马车仍在赶路,赶车人身披蓑衣头戴斗笠,看不见面容,只能从他坐着的模样推断出是一个身量很高的男子。
就在此时,天边亮起一道闪电,如银龙般在天地连接处惊鸿一瞥,紧跟着一声巨响,打雷了。
阮宁被雷声惊醒,不由自主惊叫了一声。
那赶车的男子立刻撩起车帘探头进来,柔声道:“表妹,你醒了?”
车内挂着一盏羊角明灯,借着晕黄的灯光,阮宁看见了一张英挺俊朗的脸,双眉入鬓,鼻若悬胆,目光湛湛,箬叶斗笠若戴在别人头上难免像个打鱼的汉子,戴在他的头上倒衬得他一身仙风道骨,飘逸如仙。
阮宁看着这张脸,再次陷入了人类永恒的思考:我是谁?我在哪儿?我要到哪里去?
这个终极问题她今天问了自己无数次,今天本来是万众期待的周四,晋江文学城换榜的重要时刻,身为扑街作者的她眼巴巴地盼着天降好运,给她一个终极好榜拯救下惨不忍睹的收益,谁知道外卖土鸡汤中一根坚硬的骨头卡在了她嗓子里,等她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变成了一个古装美人儿,那是真美啊,比她在书里描写过的美人儿还要美上无数倍。
一开始她以为是做梦——一个优秀作者的梦总是千奇百怪的,等她在丫鬟的服侍下吃了几次点心又拜见了高堂父母后,阮宁才意识到她很有可能是穿了。
作为一个见过世面的晋江作者,阮宁对于穿这件事看的很淡,反正她孤儿院里长大,无亲无故一条单身狗,银行卡存款不足五位数,如今穿成了这样的美人,住着大宅又有一双十分慈爱的父母,阮宁觉得,大概是她每天转发的锦鲤终于起了作用,但是,晚上她正卸妆时突然倦意袭来,等再睁开眼睛时就出现在了这辆马车上,面前还有一个她不认识的英俊男人。
这个走势就有点诡异了,感觉是从种田文一下子跳到了武侠或者悬疑推理。
“表妹,你好点了吗?”斗笠男见她只管怔怔的看着自己,连忙又问了一句。
昏黄的灯光下,软软靠着车厢内壁的女子娇弱不堪,似乎被身上的绮罗压得折损了细腰一般,她微微弯着腰,低垂着一张白净的小脸,长长的睫毛无助地颤抖着,越发显得如云遮月,如花照水。
斗笠男心中漾起柔情无数,忍不住轻轻捏住她鬓边一缕散落的头发替她掖在耳朵后面,柔声道:“宁宁,你的头发乱了。”
手指触碰到她冰凉的耳廓,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觉得那白的几乎透明的小巧耳朵突然红了一点。
阮宁本来往后躲了下,但是没有躲开,于是她也感觉到斗笠男冰凉手指的触碰,心里起了一丝古怪的颤栗。无他,做单身狗太久了,乍然碰见含情脉脉的英俊男子,春呀那个心有点荡漾。
但是,作为一个见过世面的晋江写手,阮宁觉得,此刻最重要的不是谈情说爱,而是尽快弄清楚眼下的处境。
于是她问他:“你是谁?”
车外的雨铺天盖地,雨声遮蔽了她的声音,于是那斗笠男不得不又靠近了一些,说:“你说什么?”
就在此时,一阵狂风卷着雨点破门而入,水意顿时弥漫在狭小的车中,有几粒水珠落在了阮宁的睫毛上,于是她再抬眼看人的时候,就像隔了一层水雾,潋滟的让人心颤。
斗笠男有一刹那连心跳都停了一拍,片刻后,他叹息般地说道:“宁宁,你真美。”
阮宁心想这还用你说?你还是快点告诉我怎么回事吧!
下一刻她打了一个哆嗦,太冷了,衣服都是潮乎乎的,贴在身上很不舒服。
斗笠男眼中流露出极明显的心疼,他连忙缩回身子退到车帘外,高声道:“宁宁,你再忍耐一会儿,前面就是客栈,咱们到那里过夜!”
过夜?表哥表妹,雨夜昏灯,孤男寡女,所以说现在又变成了激情文?
阮宁以手扶额,无声叹息,谁能想到一个扑街作者的人生居然比小说还要精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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