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缓步上阶,刘骜正凭于栏前,执着一盏青铜爵,却不饮酒,只望着天,随后将酒水倒在地上。
我默然走到他身边,静静地陪他站着,日色西沉,重重宫檐被照得如染血一般,这诡艳的世界。
“飞燕,给我唱首歌吧。”
“歌是合德唱的好听。”
“我想听你唱。”
“有兔爰爰,雉离于罗。我生之初,尚无为,我生之后,逢此百罹。尚寐无吪……我生之初,尚无造;我生之后,逢此百忧。尚寐无觉。”
这首曲子自父亲离世后,我便时常暗暗吟唱,在公主府受委屈时更是忍不住低泣。因此我一开口,这曲子就从唇边溢了出来,幽柔哀婉的声音,还夹杂着小心翼翼的畏怯,连我自己都有些恍惚了,仿佛又回到了从前的灰暗岁月。
回过神后,才惊觉这诗词中的不敬:“主上,这曲子是我从小就熟唱的,绝无冒犯之意、”
刘骜没说话,却扔掉手中的铜爵,执起我的手疾疾步下玉阶:“飞燕,我们走!”
“主上,我们去哪里?”我疑惑地望着他,他深邃的眼眸像黑夜下的海水,沉淀了千情万愫,仍流淌着浓郁的温柔。
刘骜扶着我上了马车,吩咐侍从:“去长信宫,驾快一点。”
我真是一头雾水,对于太后,我实在没有多少好感,更贴切的形容应该是惧怕。刘骜肯定也知道啊,为何突然要带我去见她?而且、好像还很兴奋。
刘骜携着我,走进长信宫的正殿,我几次想将手抽回,他都紧攥着不肯放手。
太后端坐在高台上,脸色却不复之前的从容,眉梢眼角皆是怒意:“赵婕妤,你出生低贱,就更该有自知之明,多学后宫仪礼,怎可与皇上同车?”
“母后,我要立飞燕为皇后。”太后话音刚落,刘骜便立马截断话锋。
话出突然,太后竟有些目瞪口呆,我眼中的惊愕比她更甚,时间仿佛凝滞了,偌大的殿宇静得出奇。
宫娥内侍的目光从各个角落朝我射来,好奇、审视、鄙夷、怨愤……我只觉背脊发凉,仿佛置身于一个幽冷的漩涡,唯一能抓住的,只有刘骜温热的手。
太后脸上的惊讶褪去,一双眼睛又恢复了冷淡和平静:“哀家绝不会答应。”
“母后,这是我的心愿。君无戏言,我绝不会食言。”刘骜行了礼,牵着我出了殿门。
天色渐暗,秋风微凉,他将我拥进怀中,我也顺势靠着他的胸膛。
“主上,你待我真好。”我执起他的手,用指尖轻划着掌心的生命线,也不知是何用意,只傻乎乎地想着将自己融进他的生命,永不分离。
“爹爹固然疼爱我和合德,却从不敢明着卫护我们姐妹。”我此时的心情分明温暖而安心,眼中却忍不住有泪滑落,那灰暗的岁月已经和我们遥遥相隔了,把它隔开的,是刘骜缱绻的温情和宠爱。
“主上,皇后之位没什么要紧,你已经给了我和合德最珍贵的。”我靠着他的(胸)口,听着有力的心跳,合德的断言真准,我一定会爱上他的。
“若换了个皇后为难你们呢?”
“不是有主上吗。”我抬起头,凝视着他的眼,宫中的流言都盛传我有双勾(魂)的眸,其实,被勾住的分明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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