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善好”自然不会长久留在尚书府里头,她今日来拜会,原本便也算得上是稀奇了,再多叨扰,碍着人家一家团聚说话的时间显然更不妥,于是同赵霜意这边儿聊完了,也就走了。
赵霜意送她出来时,丽藻宝荇两个正在稍远处的门口一边儿一个站着,这个距离显然是听不到她们说话却也能防着别人靠近的。见她站得准,赵双宜扭头,对她微微一笑,轻声道:“丽藻宝荇都很中用,不笨,也不太聪明。”
赵霜意点头:“一直是这样么?”
赵双宜笑着应了一声,道:“四姐姐,那我便告辞了。累得姐丈只能去找堂兄说话,实在也不好意思的很!”
“那有什么的?自家人,不必客气。”赵霜意说着,丽藻也看了过来,发现她是要送客了,忙迎了过来。
“三少爷在二哥哥那里?”赵霜意道:“你去叫他回来吧,让宝荇去送堂姑娘。”
丽藻答应,宝荇这才过来。她们两个虽然都是赵霜意贴身的,但丽藻平素掐尖儿逞强些,宝荇性子温吞,是个混吃等死的性格,两个人倒也处得妥当。
元惟扬回来得很快,见赵霜意等着他,脚步不由快了几分,上前便凑近她道:“堂妹走了?想不到她和你还这么好。”
“怎么?捻酸了?”赵霜意眼儿一瞟他:“她先前身子不好,走动得少。后来调养过来了,时常来看看,也便熟了。”
元惟扬点点头,表示知情了,神色却是有些异样。丫鬟们取了洗手洁面的温水胰子帕子来,伺候他洗了手脸,才都退下去,留夫妇两个在房里。
到了这时候,他才道:“你这堂妹……保准么?”
赵霜意心头一咯噔,道:“怎么?”
“我不记得有这么个人……”元惟扬此刻却是一点儿不笑了,他平素里办差事时甚是张扬跋扈,然而真到了重要的时刻,那谨慎的神色却叫赵霜意忍不住想到潜藏在密林之中的豹子。
对于在他的回忆里头没有出现却与妻子意外交好的人,一个也许他之前压根儿没想到要去查的人,元惟扬的谨慎很有道理。毕竟他是从家族覆灭的旧日挣扎出来的人……
“她……”赵霜意想了想,道:“她身子不好的时候,是真的挺不好的。我听哥哥说,也有许多人讲她活不过十四岁的。然而她大病了一场,挺过来了,反倒好了起来……或许,你那时候她没挺住,就那么去了呢?”
元惟扬沉默了一阵子,他轻轻牵起了她的手,放在了自己的掌心中,然后双手将她的手拢住,沉声道:“我看她不像是个寻常的女孩儿,总有什么地方……叫人不安。”
“你是不是觉得她熟悉?”赵霜意想岔开话题,她不知道元惟扬到底发现了什么,又或者“不走动的堂姐妹突然关系好起来”已经有了那么大的蹊跷,只好想法子将话题往别的地方引:“我娘也说,她像我。”
“像你?”元惟扬一怔,眉心微蹙,似是思索,然而想了许久,终究只是不确定地点了点头:“似乎是有些像,然而她那样的家境,若是像你,原本也不大寻常。我怕她有什么蹊跷——你不要生气,我不是不乐意你和自家姐妹来往,只是她……”
“你不必再说,”赵霜意轻声道:“她或许有蹊跷,或许只是模仿我想惹得我娘怜爱,给她寻一门好亲事——我也是不知晓的。咱们且不管别人,自己小心就是了。”
“她……是不是很会说话?或者说几句话,就能叫人信她说的?”元惟扬斟酌道。
赵霜意摇头:“怎么叫很会说话呢?也就是那样,同我差不离。”
元惟扬抿着嘴唇,道:“但愿她没什么心思……我是真担心,宜儿。”
“无论怎么样,我总是和你一起的。”赵霜意轻声道:“我大概还不至于那么愚蠢……她,应该是个好人。就算她不是,那么孱弱的姑娘,骗我又能图个什么呢?我多当心也便是了……”
元惟扬的脸颊轻轻在她额头上蹭了蹭,这是他表达亲昵温柔的方式,这么几天,赵霜意已然发现了——他对两个人身体的接触有着一种近乎执念的热爱,便是不坐在一起拥在一起,也会时不时碰碰她。可如今他这个亲昵的动作,却仿佛有了点儿别的意思。
哪怕这个动作只是想叫她安心,可她还是觉得,他自己也不安。
赵双宜的表现有那么蹊跷么?这个赵双宜可不是上辈子和他生死折磨的那个冤家,说性子论容貌也扯不到一起去,便是直觉也不该这么准。元惟扬这种提防的心思太明显,在她面前丝毫不加掩饰地流露出来的时候,她不得不相信他的确是察知了什么的。
“你在想什么?”她终于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和我都不能说的事儿吗……很重要吗?”
“我想,如果我问你她同你都说了什么,你会不会告诉我。”元惟扬道:“你不是犯人,打不得碰不得,我实在拿不准怎么问你你才会说。”
“……”赵霜意低着头,心中万分后悔自己多的那一句话。
她是何必引他说这话!她能告诉他她不说么,可说了,要说什么呢?元惟扬是她的丈夫不假,应该相信她不假,可他是北衙百户是谎言和逼供中走过来的人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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