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县委组织部部长诸葛谨坐在我对面,严格来说,是县委组织部前部长。由于市地方志办公室副主任、原来在我们县工作过的县委宣传部史部长已经病逝,诸葛谨暂时接任市地方志办公室副主任,在那里暂时过度一下。据说,以后再重新调整工作岗位。
坐到我对面的诸葛部长,情绪有些低落,看起来有些憔悴。他主要是来向我打招呼,跟我聊聊天,然后告辞的。在很多人眼里,县委组织部部长的位置,要比市地方志办公室副主任的位置重要得多,好听得多。有失落感、有情绪也比较正常。
见到诸葛部长,我总是不由得想起一个歇后语,风吹墙头草——两边倒。
他一共经历了省里派下来的五任县委书记,前四次的人都他都“跟对”了。所以,在前四任书记调走的时候,他的组织部长的位置还坐得很稳,没有受到丝毫的影响。走一任县委书记,那些跟着县委书记干事的干部,被某些人认为是县委书记那边的人的干部,都要受“牵连”,重者撤职,轻者安排闲职,靠边站。
这就在月光县干部队伍中,造成了一种混乱,尤其是在思想上。有些干部宁愿得罪县委书记,因为县委书记是飞鸽牌干部,也不愿得罪了那些人,因为那些人是永久牌干部。我不知道,能不能用强龙斗不过地头蛇来形容。
由于这样的事情接二连三地发生,造成了新来的县委书记工作很被动,难以有效地、大刀阔斧地开展工作,也很难打开新的局面。
由于我能不断总结经验,吸取教训,不断修正自己,小心谨慎,如履薄冰。由于我做的大都是符合民意民心的事,没有一意孤行蛮干,而是反复跟有关各方沟通协商,“礼数周全”,至少在目前看来,还没有听到我马上要走的风言风语。
无需讳言,在月光县工作,担任月光县委书记,担任一名称职的、既和上意又顺民心的月光县委书记,需要有巨大的政治勇气、高超的工作艺术和不怕牺牲的精神。否则,很难站住脚,随时有被人“撵走”的可能。
在月光县工作,既要顺应民心,强力惩治贪官污吏,惩治不法之徒。又要上下沟通,左右逢源,防止和避开“惊涛骇浪”的冲击,把对月光县的冲击和震荡减少到最低限度,这确实是一个高难度的技术活。
担任月光县县委书记,就像驾驶着月光号这艘船,你必须小心翼翼地往前走,既要严防表面的惊涛骇浪,又要严防在风平浪静掩盖下的暗礁险滩,还要防止不可预测的力量,将船掀翻,最终让船顺利抵达彼岸。
当一个好的驾驶员不容易啊!尤其是驾驶月光号这艘船。
对于诸葛瑾来说,以“高超娴熟”的技艺游走于县委书记与那些人之间,历经四任县委书记而“岿然不动”,直到我这里,第五任县委书记这里,才戛然而止,的确是一种本事和能耐。
按照概率来说,他已经成功了百分之八十,剩下的百分之二十,不是失败。他没有输,当然也没有赢。
担任市地方志办公室副主任,虽然不是在中心部门工作,但要看自己怎么想,就编几本书,主要是跟文字打交道,也不是主要跟人打交道,钱不少一分,工作还轻松了。既少**心,又进了城,若想开一点,也是说得过去的。所以,我认为,他是既没有输,也没有赢。
在官场,一般来说,没有泾渭分明的阵营。但隐隐约约,时隐时现的阵营还是存在的。在官场上,针对具体的事情,每个人几乎每天都要选边站队。随着时间的推移,谁在谁边,就基本上可以估摸,可以观察,可以判断出来了。
最有利也是最“危险”的,就是墙头草,风朝那边吹,就朝那边倒。可波诡云谲的是,风向并不是一成不变的,而是变换万端的。
假若有决胜局,假若最后有一方胜出,那胜出的一方,肯定不会待见墙头草。出局的那一方,也不会待见墙头草。两头都不讨好,这就是墙头草最“危险”、最“致命”的地方。
我不知道,诸葛瑾倾向的那一方,是不是能提前知道诸葛瑾的工作变动,是不是曾经试图跟他说好话,曾经试图留住他。
必须承认,诸葛瑾不是我最想请上级调整工作岗位的人,我最迫切需要的是时间,我担心调整其他人的工作岗位,会遇到巨大的阻力,既费时间又让市委书记翁敏杰同志为难。
我的判断是,诸葛瑾不是那一方的核心成员,那一方不会使劲全力,拼命护着他。所以,我不得不选择一个折中方案,一个稍微容易一点的方式,就是让诸葛瑾先期离开县委组织部部长的工作岗位,我需要一个更为正直、更为勇敢的人来取代他。。
组织部部长的岗位太重要了,我必须让信得过的人来坐镇。
我说:“谢谢你啊,诸葛部长,主动来跟我聊天告别,我本来是想找你聊聊天的。”
“这是应该的啊,重新去一个地方,跟自己以前的主官话别,这是很正常的事啊,用不着说谢了,说谢就有些见外了。”诸葛部长说。
“我看你有些不太高兴,是不是对这种安排不满意啊?”我问。
“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嘛。人不能总是呆在一个位置上啊,树挪死,人挪活嘛。何况我还是进了城呢,要知道,我们这样的干部,我们这样一个穷县,进城是一件多么艰难的事啊。”诸葛部长说。
“史部长那么有能耐,会钻营,拼命想进城,还只是到市地方志办公室副主任的位置。我没什么操心,就不知不觉到了这个位置,有什么话可说的呢?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呢?”诸葛部长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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