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怎么好意思去户部领抚慰金。
听了五格的话,四爷薄唇轻抿,深邃的墨瞳瞬间变得猩红。
那不是因为愤怒,更像是在隐忍着什么。
男人薄唇轻启,“朕以为,你会像皇后一样怨朕。”
他的声音低沉而沙哑,蕴藏着深深的无奈和沧桑。
五格微微一顿,皇上在他面前,一直以来都是沉着冷静的。
他还是头一回,见他感性的一刻。
五格牵了牵唇,沉声道:“皇上与奴才有知遇之恩,君恩之恩,救命之恩,甚至,对我们整个家族都有恩,皇上的大恩大德,奴才没齿难忘,又怎会怨您呢。”
“朕,着实没想到,费扬古他会横死狱中。”他将乌拉那拉家族打入大牢的那一刻起,就想过要尽快查清事实,释放他们。
却不曾想,费扬古竟因为家族遇难,受到刺激,横死狱中。
一开始,他以为是遭人谋杀。
叫人查了后,才知是经不住变故,中风而死。
五格:“皇上,阿玛早几年前,因为年轻时征战,落下一身的伤病,早些年的时候,还能靠吃药缓缓,这几年,是越来越严重了。”
“尤其是今年年初,大夫给瞧过了,说是阿玛患有中风,心脑血管又有问题,且他因为年轻时落下的伤痛,骨关节长了肿瘤,时常夜间疼痛加剧,不过几个月,阿玛整个人就消瘦了不少,整个膝盖也肿胀变形,导致肌肉萎缩,大夫说是......”
说到这,五格微微顿了顿,声带哽咽地道:“说他可能会截瘫,活不过今年了。阿玛知道后,已经在交接手上的事情,打算六月告病退职的。”
“十几年前,他从战场带伤回来,那时您还未登基,皇后便把阿玛接到潜邸去住着,养伤病。这一次,阿玛不想让皇后担心,更不想麻烦她,便打算瞒着她,等他百年之后再说。”
“所以,今年端午节,他深知自个精神不济,面貌消瘦,即便很挂念皇后,都没敢进宫见皇后,就是不想她为他担忧。”
“谁知道一场阴谋降临,家族几百人受冤,打入大牢,阿玛这个人,平生最是廉洁,也很在意名声,受不得一点诬告,加之他本就有中风,不能受刺激,这才......”
说到这,他因为伤心,再也说不下去了。
想来,妹妹不知情,肯定也因此怨恨皇上了。
可阿玛也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四爷:“......”
他紧了紧墨瞳,清晰记得皇后是如何怨恨他的。
她说他阴险,怪他心狠,对她的家族下死手,设计害死她阿玛。
她的指尖戳着他的心脏,质问他会不会良心不安。
她说她再也不会相信他的鬼话了。
她还说,再也不想看见他。
想到这,四爷牵了牵唇,深沉地道:“朕会拨一批体己银两到户部,你命人取走,重建家园,就当...是朕在帮皇后吧。”
倘若皇后还在,她肯定也会伸手帮一把娘家的。
闻言,五格心中有些感动。
因为皇上不是从国库拨银两给家族。
而是拨的体己银子。
那么,就代表他不是以帝王的身份。
而是以妹妹夫君的身份。
以乌拉那拉家族女婿的身份!
要说皇上只随意说说,他不接受倒也罢了。
可皇上三番两次的提起,就说明皇上是真的有心。
且皇上还说的这般诚恳,他要是再推脱,就是显得有些疏离,不识好歹了。
“那奴才就替整个家族的族人叩谢皇上隆恩。”五格行叩拜礼。
只是下一刻,他似乎想起了什么事,不由得道:“皇上,奴才听闻皇后至今下落不明,但是养心殿有挖出骨灰,不如...还是早些将其葬入皇陵吧。”
虽然他也不敢相信,妹妹和阿玛一样,就这么离开了他。
但他还是想劝一劝皇上,别因为感情用事,让妹妹没有丧身之地,无法投胎转世啊。
旁人不知情,可能当真以为皇后如皇上所说那般,因为患了抑郁病,去了圆明园养伤病。
可是,以他对妹妹的了解,地震这么大的事情,倘若她还在,即使是抑郁,也一定会出面帮助家族的。
怎可能消声匿迹,杳无音信一般。
而且,皇上待妹妹有情。
大灾过后,他又怎忍心将妹妹放在圆明园,而他自个却在紫禁城。
这些种种,都让他认定,妹妹肯定不在了。
“皇后怎么了,爱卿可是见到皇后的尸骨了?”一直温和的四爷,面色突然冷了下来。
深邃的墨瞳,像是一汪深不见底的冰窟窿,令人不寒而栗。
对于四爷突如其来的态度转变,五格微微一愣。
前一刻还温和的皇上,这一刻正用那种疏离冷傲的可怖眼神看着他。
一种噬骨的冷意,朝他铺面而来。
让他感觉好似有一把泛着寒光的匕首,正抵在他的心脏。
且只要他说错了话,下一刻匕首就会狠狠穿入他的胸膛。
“可是,奴才听说,养心殿不是挖出了......”
“那些全是宫女太监的。”四爷不等五格把话说完,就打断了,“好了,没什么事,你可以退下了。”
他摆摆手,不耐烦地遣走五格。
“奴才告退。”五格起身欲往外走。
可他才转身,身后就传来皇上森寒的声音:“今日,朕看在你是皇后哥哥的份上,便不计较你的言失,下一次,若是你再提及,后果自负!”
不带任何感情的声音,透着不容置喙的威严。
“是。”五格回身,朝四爷拱手后,就退出去了。
于是,原本和谐的君臣会面,就这样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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