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臣两人久别重逢,终于找回了旧时相处的感觉。
瞻岱退出乾清宫时,正巧碰上被小太监引着,往里走的傅恒。
十八、九岁的男子已经脱去了少年的稚嫩,俊如朗月的容貌在红玉色侍卫服衬托下,更添三分英气。
两人即将擦身而过时,傅恒站住了脚步,拱手行礼:“纳兰大人,多年不见,可还好?”
他抬头时瞻岱才发现,即便已经长大成人入了官场,傅恒的眸子,依旧清澈明亮,如一泓秋水,能照清世间污浊。
两人稍作寒暄,因着圣上还在等候,在草草约了个再续的时间后,分向而行。
一路上闲来无事,又不好窥探圣上之事,瞻岱就使授命送他的小太监挑着傅恒的事讲讲。
临出宫门前,瞻岱回望乾清宫的方向,忍不住叹了口气。
晓得纳兰大人与圣上亲厚,小太监紧张地问道:“大人怎么了?”
怎么?还不是可惜富察傅恒做不了他堂妹夫。
英武俊美性情温厚,不止文采不凡,十八般武艺也样样拿得出手,十九岁就被圣上招到御前,这般受宠绝非仅是因着皇后娘娘。
瞎子都能看出他前途无量。
要不是纳木卓咬死了只招婿不出嫁,他就是豁出老脸不要,也要冲回乾清宫去请皇上收回成命,赐富察、纳兰两家结秦晋之好。
瞻岱摇头,十分可惜地道了声‘没事’。
他家四格格那么本事,他可不敢擅作主张随机妄动。
·····
被堂妹算计了一通的瞻岱决定,要好好晾纳木卓几天。
那日出宫之后,他径自回了自己府上,直到与傅恒叙过旧,才趁着酒劲拎着六合居的桂花糕,去了堂妹居所。
瞻岱从轿中出来,抬头看了眼高悬的红日,只觉身上的酒意被热辣辣的阳光烤得精光。
“大爷来了。”正与门房闲聊的小厮极有眼力,赶前两步扶住了瞻岱,“格格已备好了冰果子冰酪子,正在花厅等着大爷来呢。”
输人不输阵,晓得自己白等几天,纳木卓完全没有因此而紧张的瞻岱轻咳一声,理了理衣襟:“你家格格,近来可好?”
“好着呢。”早已得了吩咐问啥说啥的小厮嘴皮子极顺溜,“格格早起巡查店铺,听掌柜的说您与富察家的爷们儿定了雅间,回来就命人备了解酒解腻的东西,说大爷今日必来府上呢。”
“早起什么?巡查哪间?”
“大爷久不回来,怕还不知道,这正阳门外大栅栏上百八十家商铺,新起的七家名铺,东家全是咱们格格。”小厮一脸与有荣焉的骄傲,“富察公子今日定的那家清欢楼,更是有名的很。”
一盏白菜心一两银子的有名?还是道道有名目句句贴诗词的有名?
瞻岱当时还好奇,哪家王孙纨绔能折腾出来这些点子,这得背后靠着多大的树才能没被踩死……
没想到就是自己家的!当年纳木卓从盛京回来时说要做生意,以免日后管家被下仆坑骗还不自知,瞻岱想着以妹妹的身份嫁人当个嫡福晋没跑,就点头答应了。
本以为不过是拿两间铺面小打小闹,真亏了钱也有自己和她亲哥拢着,没想到还弄出了什么七大名铺。
大栅栏是什么地方,那可是廊坊四条,自前朝起就是京中最繁华的街道……他不过三年没回京,不是三十年!
就算早已习惯了自家堂妹说风就来雨的本事,瞻岱也觉得头疼非常。
树大招风,纳兰氏虽是满洲八大姓之一,却早不复圣祖时期的荣光,以他如今任直隶古北口提督的从一品官职,只怕难以护住她。
见瞻岱目光阴鸷,小厮忙做了个闭紧嘴巴的动作:“大爷放心,四格格做生意的事,仅有二爷知晓,就是大格格她们,也都是不晓得的。”
瞻岱的目光越发狠厉了。
那小厮立时反应过来,缩了缩脖子慌忙跪下:“格格出门时扮作爷们儿,身边不便带着侍女,都是小的随行,这才清楚全部事情。”
女扮男装?混迹于男丁之中?
好得很!她还记不记得自己是个还未经大选的姑娘!
没空理仍跪着的小厮,瞻岱只要假想一下自己不在京中时纳木卓是怎么翻天覆地的,就觉得自己踏向花厅的脚步比面圣时都沉重。
可当他隔着院门,看见屋中端坐着乖巧吃冰碗的小格格,心头就什么火气都没了。
明明是明眸皓齿天仙般的样貌,怎么就养成了个惯会混天搅地的混世魔王了呢?
就算明知纳木卓此时的贞静娴淑,与高门贵女做派全是假象,瞻岱也忍不住一阵阵心疼。
她如此刚强果决,不就是因为自幼父不父母不母,身世坎坷必须得自己立起来么。
跨进花厅屏退左右,提督大人的语气已软到不行:“纳木卓,可不敢再如此出头了。”
别说,这开了冰炭铺子,家中竟比宫中还凉快些。
瞻岱打了个寒颤,更担心了。
纳木卓回眸,眉眼弯弯,含笑望着她的堂兄:“哥哥来了?”
瞻岱长叹口气,摆足了愁苦老兄长的模样,掰扯开来给她分析:“卓卓啊,京中权贵众多,太过显眼终究不是好事……”
“好。”
“你别……你听我的?”
见堂兄满脸迷茫,纳木卓偏头一笑,答得极干脆:“我答应大哥。”
纳兰瞻岱:????
他妹妹别是被人掉包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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