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道里冷冷清清三两人,季舜尧领在前面,米嘉跟伍兮兮跟在后面。
实在太静,除了伍兮兮逗弄孩子的声音,就只有三人步调不一的脚步声。
米嘉一双眼睛无处去看,只能无条件地看向前面五步远的季舜尧。
季舜尧个子是真高,米嘉一米七几的个子,女人中的佼佼者,刚刚站他身边直接矮了一截,有那么点小鸟依人的意思。
个子高的人总是因为屈就别人而下意识驼背,他没有,站立的姿势如一颗悬崖边上的劲松,无论如何都要向着蓝天。
随即的,一股浓浓的倨傲感跟距离感就在这样的仰视里渗透出来,让米嘉想起他当年来医院时看她的场景,也是相同的姿势。
前方的季舜尧单手插兜,攥紧的拳心出了不少汗,展开的时候很小心地在内袋里擦了擦,又再次握起来。
跟米嘉一样,季舜尧方才也一直打量她。
三年轮转,十二季度的周而复始,按理来说并不应该有太多改变,但失忆后的米嘉却真的像是换了个人。
失忆之前,她是纤手破新橙的女人,温柔顺从是写在血液里的东西,季舜尧第一次见她,她坐在靠窗的位置,轻撩棕色的长发。
就连时间都渐渐放缓。
失忆之后,记忆流逝,个性却增长。曾经一向宽容温和到不惜委屈自己的她,忽然会因为细节照顾不到,一本正经地跟护理理论。
季舜尧觉得自己怎么都忘不了他去病房的那一个下午,她刚刚吃过水果,摸着鼓鼓的小肚子很舒服地翻开书页。
听到声音看过来的时候,那样久违的笑脸即刻凝滞,曾经的一双如水双眸,如今已经满是戒备和反感。
她放下手里的书,合拢双手,这是精神高度紧张时的下意识表现,她用结巴而漠然的语气问他:“你你你就是季舜尧?”
季舜尧定在原地,一时之间,失去对双腿的控制:“我是。”
米嘉:“他们都说你是我的先生,我们之间还有一个孩子?”
那时的季舜尧也像现在一样,单手插兜,紧紧攥拳:“是这样的。”
米嘉长长叹了一口气:“他们还说,我为了跟你结婚用了许多手段?”
“我真的非常抱歉,看来以前的我一点都不成熟。”
“现在恶果已经酿成,我知道错了,但也没有办法改变过去。”
“如果你觉得不甘,我可以立刻同意和你离婚。”
“但既定的伤害我弥补不了,你或许可以把我的失忆,当成是一种惩罚。”
季舜尧的眼睛一下黯然。
他没有再开口说一个字。
米嘉曾经是圆润的鸭蛋脸,五官柔和,不笑的时候,眼尾眉梢也勾着弯弯的弧度。
那时候的亲和力,由内而外。
如今一身棱角,浑身带刺,眉峰高挑,长眼精明,说话的时候连声线都是冻结实的冰。
佛系成了阎王系,相由心生。
出口,伍兮兮家派的一辆A8L已经等在外面。
伍兮兮跟米嘉隔着哪吒拥抱告别,当着季舜尧的面高声说:“谁要欺负你,立马给我打电话,我让司机来接你。”
米嘉笑了笑,点头:“快点回去休息吧,都有黑眼圈了。”
伍兮兮在季舜尧面前晃了圈,油腔滑调地说:“老季,嘉嘉回来了,外面的那些花花草草赶紧收拾一下,别成天乱整幺蛾子。”
季舜尧轻轻哼了声,绕去自己车上坐进副驾驶。
“……”伍兮兮脸被打得好痛,磨牙:“拽个屁。”
季舜尧司机开来的也是一辆A8L,米嘉随便刮了一眼车牌数字……居然是她生日?
怔忪的时候,司机下来帮忙开了后排的车门,米嘉轻声道谢,将越发沉的哪吒往上托了托,步履艰难地往车里走。
小孩身上自带雷达探测器,灵敏感知到即将被人放下后,十分不满地扭了两扭,鼻子里发出爆发前的哼哼声。
米嘉一下顿住,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前面车门打开,季舜尧绕到身边:“等一下。”
季舜尧很是熟稔地在哪吒耳朵上摸了摸,方才还动来动去的小男孩一下安静下来,急促的鼻息也稳了下来。
这举动让米嘉想起来自己小时候因为非常寂寞,爸爸给他养的一条小狗,那小东西一直特别喜欢被她抓脑袋。
现在看到哪吒只是被季舜尧摸着耳朵就又睡着,觉得在带孩子跟养小狗或许也差不多?那她还是挺有经验的。
米嘉只发出气音,说得很慢:“能放下来吗?”
季舜尧摇摇头:“必须要抱着。”
米嘉尽管点着头,手已经因为超负荷而开始发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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